莉莉丝那句色厉内荏的“不准浪费”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格莱娅平静无波的表象下激起了些许难以察觉的涟漪，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接下来的几天，格莱娅依旧准时出现，换药、检查、记录数据，一切如常，仿佛那天晚上的对话从未发生。只是，她似乎更加沉默了些，高领袍子的扣子也扣得愈发严实，几乎遮住了下巴。
这种刻意的正常，反而让莉莉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那个“共生关系”和“反馈伤势”的关键情报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她偷偷观察着格莱娅，试图从她一丝不苟的动作和冷静的表情下，找出哪怕一丝疲惫或不适的痕迹。
【叮！检测到宿主对特定目标（格莱娅）持续关注度提升。触发观察任务：痕迹追踪。】
【任务要求：在不引起目标警觉的前提下，于24小时内确认至少一项格莱娅因契约可能承受负面影响的证据（如：异常疲惫、能量不稳、特定部位不适等）。】
【任务奖励：通用点800，“细致观察”能力提升，解锁情报“契约代价的具体表现”。】
【失败惩罚：格莱娅将敏锐察觉您的观察意图，并未来三天内所有交流将仅限于最简短的公务汇报。】
莉莉丝看着任务，感觉系统简直是在她脑子里装了监控。这任务难度也太高了！格莱娅那种人，就算下一秒要倒下，估计前一秒还能面无表情地做完实验记录！
但她必须试试。那种被蒙在鼓里，尤其是对方可能因为自己而承受痛苦的感觉，让她坐立难安。
机会出现在格莱娅又一次来换药时。这次，莉莉丝故意在格莱娅俯身检查她腹部伤口愈合情况时，假装不经意地抬手，手指“恰好”拂过了格莱娅端着药盘的手腕。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莉莉丝心头一凛——格莱娅的手腕，比平时更加冰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的颤抖。虽然她立刻稳住了药盘，动作依旧精准，但那瞬间的异样没能逃过莉莉丝刻意集中的感知。
“别乱动。”格莱娅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她收回手的动作比平时快了零点几秒。
莉莉丝的心沉了下去。这算证据吗？算吧？
【叮！观察任务完成！奖励发放！】
【情报“契约代价的具体表现”已解锁：生命链接契约会持续消耗持有者的精力与生命力以维持运转，表现为体能恢复速度减缓、体温异常（通常偏低）、偶发性细微颤抖。伤势反馈则视链接另一方伤势严重程度，可能引发对应部位的幻痛或短暂机能失调。】
体能恢复慢、体温低、颤抖、幻痛……莉莉丝看着这条条描述，再联想到格莱娅近日略显苍白的脸色（以前就觉得她白，现在看更像是缺乏血色的白）和那过分严实的高领，几乎可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闷，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她气格莱娅的自作主张，更气自己后知后觉，甚至……还有点气这家伙为什么总是这样，把一切都算计得清清楚楚，连牺牲都做得如此悄无声息，让她连发火都找不到理直气壮的理由！
她必须做点什么！哪怕是以她那种别扭的方式。
第二天，当格莱娅再次端着药进来时，莉莉丝抢先开口，语气硬邦邦的，眼神飘向窗外：“咳……本王女觉得这房间太闷了。你，去把窗户打开。”——窗户就在格莱娅身后不远处。
格莱娅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这个与换药无关的指令，但还是顺从地转身去开窗。
就在她抬手推开有些沉重的窗扉时，莉莉丝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迅速扫过她因动作而微微后仰的脖颈——在那高领的边缘下方，一小片异常苍白、甚至隐约能看到细微青色血管的皮肤暴露出来，而一道极其淡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银色纹路末端，正若隐若现地蜿蜒没入衣领深处！
莉莉丝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停止跳动。真的是它！
格莱娅似乎毫无所觉，推开窗后，清新的空气涌入房间。她转过身，看向莉莉丝：“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莉莉丝迅速收回目光，强作镇定地指着桌上那盘薇欧拉之前送来的、她没什么胃口的水果：“那个……苹果，本王女赏你了。看你脸色白的，别到时候累倒了，耽误本王女的正事。”
格莱娅看着那盘红艳艳的苹果，又看看莉莉丝那副“我只是不想你耽误工作”的别扭样子，沉默了几秒。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
“……感谢您的赏赐。”她最终没有拒绝，走上前，拿起了一个苹果。她的手指在接触到冰凉的果皮时，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才稳稳拿起。
“还有，”莉莉丝趁热打铁，继续用嚣张掩饰心虚，“以后……每天过来汇报工作的时候，顺便……顺便喝杯热牛奶再走！这是命令！本王女闻不得……闻不得弱者身上那股虚弱的味道！”她说完就扭过头，耳根通红，感觉自己这番说辞蠢透了。
格莱娅拿着苹果，站在原地，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和莉莉丝自己有些过响的心跳声。
就在莉莉丝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用一句“遵命”敷衍过去时，却听到格莱娅用一种比平时略微柔和了一点的语调回应：
“好的。我会记得……喝牛奶。”
她没有说“遵命”，也没有说“感谢您的命令”，而是说“好的”。
莉莉丝愣住了，猛地转回头。
格莱娅已经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个苹果，然后对着莉莉丝，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
那不是一个下属对领主的礼节性回应，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认？
没等莉莉丝从那微小的异常中回过神来，格莱娅已经像往常一样，开始进行换药流程，仿佛刚才那段奇怪的对话从未发生。
只是，当微凉的药膏再次触碰到皮肤时，莉莉丝似乎觉得，那温度……比起之前，好像温暖了那么一点点？
是错觉吗？
莉莉丝看着格莱娅低垂的、专注的侧脸，和她颈间那严实的高领，心中五味杂陈。
这场围绕“契约”与“关怀”的别扭博弈，似乎才刚刚进入了一个更加复杂难解的阶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