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莱娅那句“更深入的协同训练”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莉莉丝头顶。她几乎是数着指头过日子，一边拼命练习那点刚摸到门道的规则能量控制，一边胆战心惊地等着格莱娅的“新方案”。
然而，没等来格莱娅的新花样，麻烦却从另一个方向找上门了。
问题出在那些被招募来的流民身上。起初，他们对莉莉丝是敬畏夹杂着感激，毕竟是她提供了食物和庇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在见识了格莱娅那套精密到近乎严苛的管理体系后，不满开始滋生。
格莱娅将流民们也纳入了她的“秩序”范畴。每天干什么活，干多少，吃什么，甚至休息时间都被严格规定。效率确实提高了，城堡修复进度肉眼可见地加快，但人也像被绷紧的弦。
这天下午，冲突终于爆发了。几个负责搬运石料的流民因为受不了格莱娅规定的、必须用特定姿势和节奏搬运以“最大化效率并预防肌肉劳损”的指令，和一个负责监督的、严格按照格莱娅命令行事的守卫发生了口角，继而演变成了推搡。
莉莉丝赶到时，现场一片混乱。流民们吵吵嚷嚷，抱怨着“管得太宽”、“不把人当人看”，守卫则一脸固执地重复着“这是格莱娅大人的规定”。
“都吵什么！”莉莉丝试图用龙威震慑场面。
若是以前，这招或许有效。但此刻，她体内那点刚刚被引动、尚不稳定的规则能量，竟随着她的怒气不受控制地溢散开来！
她只是想让这些人“安静”，脑子里闪过“都给我闭嘴按规矩来”的念头——下一秒，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争吵的流民和那个守卫，动作瞬间定格，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们的嘴巴还保持着张合的姿态，眼神却变得空洞，然后，如同提线木偶般，开始以一种极其僵硬、标准到诡异的姿势，重新开始搬运石料——完全按照格莱娅手册上规定的那种“最优姿势”，一丝不苟，连抬腿的高度、手臂弯曲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现场陷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只剩下石块摩擦的单调声音和那些“人偶”们规律却僵硬的脚步声。
莉莉丝惊呆了，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她做了什么？！
【警告！规则能量失控！检测到宿主强制对低抗性个体施加“绝对秩序”，能量消耗过度，稳定性下降！】
格莱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莉莉丝身后，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动作僵硬的流民，镜片上数据飞快流动，语气却异常平静：“强制秩序化。效果显著，但能耗比预期高出270%，且存在不可逆精神损伤风险。看来您对规则能量的‘请求’方式过于粗暴了。”
“我……我没想这样！”莉莉丝声音发颤，她看着那些仿佛失去灵魂的流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能量不会分辨‘想’与‘不想’，它只回应‘引导’。”格莱娅走到一个僵硬的流民面前，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对方毫无反应，“您刚才的‘命令’带着强烈的强制性和混乱的情绪，规则能量放大了这种‘强制’，覆盖了他们的自主意识。就像用大炮打蚊子。”
莉莉丝脸色苍白。她只是想像格莱娅那样建立秩序，怎么会变成这样？
“能、能恢复吗？”她急切地问。
格莱娅检查了一下那个流民的状态：“强制效果会随时间逐渐减弱，大约一小时后会恢复自主意识。但短期的精神恍惚和肌肉酸痛不可避免。下次请注意控制输出强度和意念精度。”
下次？还有下次？！莉莉丝一点也不想有下次了！
这次意外的失控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她刚刚燃起的、想要掌控规则能量的雄心。这东西太危险了！比圣剑话痨、比格莱娅的“引导”加起来还危险！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连格莱娅后续关于“如何精细化引导规则能量”的理论讲解都没听进去。她只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逃避这个烂摊子。
然而，格莱娅显然不打算让她逃避。
晚饭后，格莱娅拿着一卷新的羊皮纸找到了莉莉丝。“基于白天的意外，我调整了训练方案。新方案的重点在于‘精准’与‘共情’，而非‘强制’。”
莉莉丝警惕地看着那卷羊皮纸，没接。
格莱娅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展开：“首先，我们需要提升您对‘秩序’本质的理解。秩序并非僵硬的条条框框，而是系统内各元素高效协同运行的‘共识’与‘规律’。您需要学会感知并引导这种‘共识’，而不是强行施加您的意志。”
她指着方案上的第一条：“实践训练一：观察与模仿。请您仔细观察薇欧拉在巡逻时的行为模式，理解她如何凭借本能与周围环境（包括潜在的威胁和资源）达成一种动态的、高效的‘秩序’。然后尝试模仿她的状态，进行简单的能量循环练习。”
观察薇欧拉？模仿那只脑子里大概只有“老大”、“肉干”、“巡逻”的单纯狼娘？莉莉丝觉得这方案有点离谱。
但比起那些差点把人变成木偶的恐怖训练，这个听起来至少安全点。
于是，第二天，城堡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莉莉丝不再进行高强度的战斗或能量训练，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正在巡逻的薇欧拉身后，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薇欧拉走到一棵树下，耸动鼻子闻了闻。莉莉丝也赶紧凑过去，用力吸了吸鼻子——除了灰尘和树叶腐烂的味道，啥也没闻出来。
薇欧拉耳朵转动，听到远处细微的声响，立刻警惕地伏低身体。莉莉丝也赶紧学着趴下，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只听到风声。
薇欧拉找到一块松动的石头，熟练地用爪子扒拉几下，从下面翻出一只惊慌失措的甲虫，看了看，又把它放走了。莉莉丝看得一脸茫然。
【搭档，你看起来像个蹩脚的跟踪狂。】圣剑吐槽。
莉莉丝恼羞成怒：“闭嘴！我这是在感悟‘自然的秩序’！”
跟了一上午，莉莉丝只觉得腰酸背痛，对所谓的“秩序”依旧一窍不通，反而被薇欧拉那单纯又充满活力的样子衬托得像个多余的摆设。
下午，格莱娅检查训练成果。
“所以，您观察到了什么？”格莱娅问。
莉莉丝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她鼻子很灵，耳朵很好，跑得很快。”
格莱娅：“……还有呢？”
“还有……她好像知道哪里会有小动物，哪里石头松了。”莉莉丝努力回忆，“就是一种……直觉？”
“接近了。”格莱娅点点头，“那是她与生俱来的、与周围环境长期互动形成的‘生存秩序’。她不需要思考，身体本能就知道该如何行动才能最高效地完成巡逻和预警任务。这是一种内化的、动态的秩序。”
她看向莉莉丝：“您现在要做的，不是模仿她的具体动作，而是尝试去理解并模拟那种‘内化的、与目标和谐共存’的状态。现在，请闭上眼睛，回想薇欧拉巡逻时的感觉，然后尝试进行最基础的能量循环。”
莉莉丝将信将疑地照做。她努力回想薇欧拉那轻松、专注又带着点小开心的样子，想象自己也是一只正在巡逻的狼（龙？），感受着（脑补的）风吹过鳞片（皮毛？），耳朵（龙角？）警惕着四周……
渐渐地，她感觉体内那躁动的能量似乎真的平和了一些，循环起来也比之前顺畅了点。虽然远达不到格莱娅那种冰冷的精准，但至少没有失控的迹象。
【规则能量活跃度下降，稳定性微弱提升。】系统提示。
莉莉丝惊讶地睁开眼。
格莱娅看着数据记录，推了推眼镜：“很好的开始。虽然效率依旧低下，但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引导方向。明天我们进行实践训练二：‘有限范围内的秩序构建’。”
莉莉丝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目标是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格莱娅看向窗外那片被莉莉丝之前失控波及、至今还有些萎靡的草地：“就从让那片草地恢复生机开始吧。用您的规则能量，去‘请求’它们遵循生长的‘秩序’，而不是强制它们‘必须立刻变绿’。”
莉莉丝看着那片可怜的草地，感觉压力山大。
让草听话？这比打佣兵难多了！
她的规则能量掌控之路，果然任重而道远。而格莱娅，永远是那个拿着小皮鞭（和数据记录板）的监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