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把自己蒙在带着格莱娅气息的外套里，感觉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响，吵得她脑仁疼。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居然，居然鬼使神差地去给那个腹黑军师上药？！
“完了完了，本王女一定是被这鬼地方的环境影响了心智！或者是在爬那个破晶峰的时候不小心把脑子摔坏了！”她在心里疯狂找补，试图将刚才那冲动行为归结于外部因素。
格莱娅那边却没了动静。莉莉丝竖起耳朵仔细听，只听到对方似乎重新躺下，呼吸很快又变得平稳悠长，好像真的又睡着了。
这家伙……到底是真没事还是装的？！莉莉丝憋着一肚子疑问和莫名的羞恼，在“茧”里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她是被格莱娅平静无波的声音叫醒的。
“莉莉丝大人，距离空间窗口开启还有三小时十七分钟。我们需要出发前往预设传送点了。”
莉莉丝猛地掀开外套坐起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银发和淡淡的黑眼圈，眼神还有些迷茫。看到格莱娅已经穿戴整齐，设备也收拾妥当，正站在一旁看着她，脸上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冷静表情，仿佛昨晚那短暂的插曲从未发生。
莉莉丝迅速瞟了一眼她的手臂，衣袖已经放下，看不出什么。她赶紧收回视线，强作镇定地爬起来，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哼，知道了！催什么催！”
她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接过格莱娅递来的能量果子和水，胡乱塞了几口，感觉味同嚼蜡。
出发前，格莱娅再次确认了路线和装备。几只晶光水母飘了过来，围绕她们转了几圈，发出柔和的风铃声，像是在道别。
“看来它们知道我们要离开了。”格莱娅记录下这一现象。
莉莉丝看着这些曾帮助过她们的光晕生物，心里难得地生出一丝不舍。这地方虽然诡异，但至少比外面打打杀杀的世界安静……如果不算上那些晶刺獠的话。
“走了走了！”她挥挥手，像是要挥散那点不该有的情绪，率先迈开了步子。
前往预设传送点的路比想象中平静。或许是晶光水母们的领地意识，一路上再没遇到其他具有敌意的生物。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气氛比晶耀林地的空气还要凝滞。
莉莉丝脑子里乱得像一团麻。一会儿是“原点”和“钥匙”，一会儿是回家的可能性，一会儿又闪过格莱娅昨晚蹙眉忍痛的样子和刚才那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无形丝线牵扯的木偶，而操纵杆似乎并不完全在自己手里。
“到了。”格莱娅停下脚步，指向前方。
那是一片位于巨大水晶树环绕下的林间空地。空地中央的地面上，铭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发光线条构成的巨大法阵，法阵的纹路正随着某种韵律微微脉动，与周围空间的能量波动隐隐共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低沉的嗡鸣，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这就是……传送点？”莉莉丝看着那规模远超想象的法阵，有点咂舌。这玩意儿看起来比黑龙堡那个破防御核心高级多了。
“准确来说，是空间信标与临时通道构筑基盘。”格莱娅走上前，开始从行囊里往外掏各种晶石和导线，熟练地嵌入法阵的几个关键节点进行校准，“当空间窗口开启时，这里的能量会与‘原点’区域产生共振，形成一条短暂的稳定路径。”
她一边操作，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莉莉丝大人，请站到法阵中央的圆环内。在窗口开启时，您需要尽可能释放您的规则能量，作为引导信标和稳定通道的‘锚点’。”
“又是我？”莉莉丝指着自己，“为什么每次这种苦力活都是本王女干？”
“因为您的规则能量是唯一的‘钥匙’，与目标点存在先天共鸣，能量利用效率最高，通道稳定性最佳。”格莱娅给出了无可挑剔的技术解释，同时完成了最后的校准，退到法阵边缘，拿出记录板，“我会在外围监测能量流动和数据变化，确保过程安全。”
莉莉丝看着她那副准备好“观测记录”的架势，气得牙痒痒。合着她就是个高级工具人兼小白鼠呗！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法阵中央，站定。脚下的发光纹路传来微弱的能量流动感，让她有点不自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地上的嗡鸣声越来越响，周围水晶树的光芒也开始明暗交替，仿佛在呼吸。气氛逐渐变得压抑。
莉莉丝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冒汗。她偷偷看向法阵外的格莱娅，对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探测器和法阵，镜片上反射着流动的数据光，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
这家伙……也会紧张吗？莉莉丝莫名地想。
就在空间窗口即将开启的倒数时刻，格莱娅忽然抬起头，目光穿过闪烁的法阵光芒，直直地看向莉莉丝。
“莉莉丝大人。”她的声音在嗡鸣中显得有些缥缈。
“干嘛？”莉莉丝没好气地回应，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提了起来。
“无论门后是什么，”格莱娅的语气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记住，选择权在您手中。”
莉莉丝愣住了。这句话，格莱娅说过。但在此刻此景下，却仿佛有了不同的重量。
没等她细想——
嗡！！！
一道刺目的白光猛地从法阵中心爆发开来，瞬间吞没了莉莉丝的身影！整个空地的能量如同沸腾般剧烈波动，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连接了晶耀林地紫粉色的“天空”！
莉莉丝只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了自己，周围的景象飞速扭曲、拉长，变成一片令人眩晕的斑斓色块。失重感再次袭来，比上一次更加猛烈！她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意识和身体都快要被撕碎。
“释放能量！稳定通道！”格莱娅的声音透过剧烈的能量噪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莉莉丝咬紧牙关，几乎是凭着本能，将体内那躁动不安的规则能量全力释放出来！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当她的规则能量与周围狂暴的空间能量接触时，并非激烈的冲突，反而像是水滴融入了大海，产生了一种奇特的调和效应。原本剧烈震荡的通道以她为中心，迅速变得平稳了不少。
【有效！搭档！保持住！】圣剑在她脑中大喊。
就在莉莉丝努力维持能量输出，感觉快要虚脱的时候，旋转和拉扯感骤然停止。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地方。
没有天空，没有大地，上下左右都是无边无际、缓缓流淌的、如同极光般变幻不定的色彩洪流。无数细碎的光点和扭曲的符号在这些洪流中沉浮、生灭。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气味，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一种庞大、古老、漠然的“信息”感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这就是……“原点”？
莉莉丝茫然地环顾四周，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在这里，她感觉不到任何方向，也看不到任何像是“门”的东西。
【这里……就是世界的底层记录层面？】圣剑的声音也带着震撼，【感觉……啥都有，又啥都抓不住啊！】
就在这时，莉莉丝感觉到自己释放出的规则能量，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自发地向某个方向流淌而去。她下意识地跟随这股牵引向前“走”（虽然脚并没有踩在实地上）。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色彩洪流逐渐汇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的黑暗。而在那黑暗之前，悬浮着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是格莱娅！
她竟然也进来了？！她是怎么做到的？！
格莱娅背对着莉莉丝，正仰头望着那个巨大的漩涡，手中的探测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她的身形在这片�瀚的景象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异常坚定。
“格莱娅！”莉莉丝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在这片奇异的空间里传播得有些失真。
格莱娅转过身，看向莉莉丝。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研究者发现真理时的狂热与……一丝莉莉丝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您感觉到了吗？莉莉丝大人。”格莱娅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这里……记录着一切。世界的诞生，规则的编织，生命的演化……无数可能性与湮灭的残响……”
莉莉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漩涡，只觉得头晕目眩，完全无法理解她话中的含义。“说人话！那玩意儿是‘门’吗？本王女要怎么回去？”
格莱娅伸手指向那片漩涡中心的黑暗：“那里，就是信息汇聚与溢出的节点，可以视为‘门’。但通往何处，取决于‘钥匙’的指向。”她看向莉莉丝，“集中您的意念，想着您要去的‘地方’，您的规则能量会引导通道的指向。”
莉莉丝看着那片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黑暗，咽了口唾沫。回家……她真的能回去吗？回到那个没有魔法、没有龙族、也没有……格莱娅和薇欧拉的世界？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在脑海中勾勒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电脑屏幕，泡面盒……
她感觉到自己的规则能量开始剧烈波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朝着那片黑暗涌去。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响应，一点点微光开始亮起，隐约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像是窗户般的轮廓？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股强烈至极的排斥感猛地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仿佛整个“原点”空间都在抗拒她的“离开”！周围的色彩洪流变得狂暴，无数混乱的信息碎片如同冰雹般砸向她的意识！
“呃啊！”莉莉丝抱住头，感觉大脑像要被撑爆了！她试图维持的“回家”意念瞬间被打断，那刚刚亮起的“窗户”轮廓也随之剧烈晃动，变得极不稳定。
【警告！遭到世界规则层面排斥！通道极度不稳定！】圣剑发出尖锐的警报。
“莉莉丝大人！”格莱娅惊呼一声，想要冲过来，但也被狂暴的能量流阻挡，难以靠近。
莉莉丝跪伏在无形的“地面”上，痛苦地喘息着。为什么？为什么回不去？是因为她用了莉莉丝的身体？还是因为……她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回去？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她不想回去？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那片仍在挣扎着维持的、通往“家乡”的模糊通道，又看向不远处正在努力试图突破能量流靠近她的格莱娅……
格莱娅看着她，那双总是冷静分析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焦急的情绪。
“选择权……在您手中……”格莱娅的声音穿透能量风暴，再次响起。
选择权……
莉莉丝看着格莱娅，看着这个从一开始就算计她、研究她、却又一次次帮她、保护她（虽然方式很气人）的腹黑军师……看着这个在她差点被怪物干掉时扑过来、在她疼得睡不着时悄悄给她上药（虽然被她发现了）、在她迷茫时点醒她、此刻又冒着被空间乱流撕碎的风险试图靠近她的……麻烦精。
她忽然觉得，那个只有泡面和电脑屏幕的世界，好像……真的有点无聊。
而且，她走了，薇欧拉那个笨蛋狼娘怎么办？谁给她肉干吃？谁在她害怕的时候凶巴巴地让她守着门口（虽然其实是心软）？还有这座破城堡，她才刚修了个开头！还有那个什么魔王军，她还没去征服呢！她这个恶役之王的事业才刚起步！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瞬间挤满了莉莉丝的脑海。
去他的回家！
她猛地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她强行扭转了规则能量的流向，不再指向那片通往“家乡”的黑暗，而是将其猛地收束回来，化作一个坚固的护盾，包裹住自己和……正在艰难靠近的格莱娅！
“本王女改主意了！”她对着格莱娅，也对着这片排斥她的空间大声宣布，语气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嚣张，“那个破地方，不回也罢！这里（指脚下这片土地）才是本王女该待的地方！”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强烈的排斥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周围狂暴的能量流也逐渐平息。那扇通往“家乡”的“窗户”闪烁了几下，彻底消失无踪。
通道稳定了下来，指向了……她们来时的方向。
格莱娅终于突破了最后一点阻碍，来到了莉莉丝身边。她看着莉莉丝，镜片后的目光剧烈闪动着，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
莉莉丝被她看得不自在，别开脸，哼道：“看什么看！本王女只是觉得……征服魔王军比回去当个普通社畜有意思多了！才不是……才不是为了别的！”
格莱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然后，她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莉莉丝的眼睛。
“走吧。”格莱娅转过身，看向稳定下来的返回通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该回去了。薇欧拉该等急了。”
莉莉丝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这片逐渐恢复平静的“原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她跟上格莱娅的脚步，两人一同踏入了返回的通道。
在身影被光芒彻底吞噬前，莉莉丝忍不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那片浩瀚无垠、记录着世界根源的地方……她或许，还会再来。
但不是为了离开。
而是为了……搞明白一些事情。比如，身边这个腹黑军师，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