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格莱娅准备的、加了安神浴盐的热水里，莉莉丝感觉自己快被这过分的舒适腐蚀掉了。连日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在温水的抚慰下渐渐松弛，她几乎要发出满足的喟叹。
“不行！不能沉迷！”莉莉丝猛地从水里坐直身体，水花四溅，“本王女可是要干大事的恶役！怎么能被一个浴桶收买！”
话虽如此，当她穿上那套质地柔软、尺寸合身的新睡衣时，还是忍不住多摸了两下。触感确实比她那件穿了好几天、还带着战斗痕迹的旧袍子舒服太多了。
【口嫌体正直啊，搭档。】圣剑精准吐槽。
“闭嘴！这是基本的生活品质要求！”莉莉丝强辩道，但耳根有点热。她决定把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作为领主的“基本待遇”，而不是某个军师的特别关照。
第二天，莉莉丝起了个大早，决心重整旗鼓，夺回事业主导权。她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临时充作议事厅的房间，准备处理积压的事务，展现一下领主的威严和效率。
然后她就被桌上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羊皮纸卷和木板文件淹没了。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莉莉丝拿起最上面一张，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东墙第三区石料短缺，请求增派……”，下面一张是“新招募流民家庭分配土地纠纷……”，再下面一张是“西南哨塔守卫报告发现可疑脚印……”
莉莉丝感觉自己的头瞬间变成了两个大。这比打十个晶刺獠还让人头疼！
她硬着头皮，抓起一支笔，试图在这些文件上写下批示。然而，是批准还是驳回？增派多少人手？土地怎么分才公平？可疑脚印要不要派人去查？查的话派谁？
她感觉自己像个在考场上面对超纲题目的学渣，脑子里一片空白。原来当领主不只是打架和发号施令那么简单？
就在她对着文件抓耳挠腮、几乎要把笔杆咬断的时候，格莱娅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清香的液体走了进来。
“莉莉丝大人，这是提神的花草茶。”她将杯子放在莉莉丝手边，目光扫过桌上那堆凌乱的文件和莉莉丝面前那张只画了几个无意义圈圈的羊皮纸，“看来您在处理公务上遇到了一些困难。”
莉莉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谁、谁说的！本王女只是在思考！思考你懂吗！”
“我明白。”格莱娅从善如流地点头，然后非常“自然”地拿起最上面几份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东墙石料短缺，可调用北区修缮完成后剩余的库存，预计缺口百分之五，可从明日开采队配额中优先补充。流民土地纠纷，涉及三家，可按现有户均标准微调，并承诺下次开垦优先分配。西南哨塔脚印，初步判断为大型林地狼，非魔物，建议加强夜间巡逻频次，暂不需额外派遣调查队。”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三下五除二就把莉莉丝头疼了半天的问题给出了解决方案。
莉莉丝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就想按照她说的写下去。
笔尖即将触到羊皮纸的瞬间，她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啊！这样岂不是又成了格莱娅在发号施令，她只是个无情的盖章机器？
“等等！”莉莉丝放下笔，努力挺直腰板，试图找回场子，“你说了算还是本王女说了算？这些方案……本王女需要亲自核实！”
格莱娅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看不出情绪：“当然由您最终裁定。我的分析仅基于现有数据和规则，提供参考。亲自核实是严谨的态度，值得提倡。需要我为您准备相关的明细数据和地图吗？”
莉莉丝：“……” 准备数据地图？那岂不是更复杂了？！
她看着格莱娅那副“我全力配合您核实”的样子，感觉自己又掉进了坑里。这家伙绝对是算准了她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数据和地图！
“……哼！本王女自然有本王的考量！”莉莉丝强行转移话题，抓起另一份看起来稍微简单点的文件——关于组建一支专职运输队的申请。“这个！本王女觉得很有必要！立刻去办！”
她试图展现自己的决断力。
“很好的决策。”格莱娅再次点头肯定，然后话锋一转，“关于运输队的人员构成、车辆配置、路线规划、后勤保障及初期运营预算，我已初步拟定方案，请您过目。”
她又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卷写得密密麻麻的羊皮纸，铺在莉莉丝面前。
莉莉丝看着上面那些“载重系数”、“往返周期”、“维护成本”、“风险对冲”之类的字眼，感觉眼睛都在冒金星。
这女人……是魔鬼吗？！怎么什么都准备好了？！
“你……你……”莉莉丝指着那卷方案，气得说不出话。
“提高效率，是我的职责所在。”格莱娅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如果您没有其他指示，我就先去安排石料调配和流民纠纷调解了。”
说完，她微微欠身，拿着那几份她刚刚“分析”过的文件，转身离开了议事厅，留下莉莉丝对着那堆“天书”和一杯逐渐变凉的花草茶发呆。
莉莉丝感觉自己像个被抽空了力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事业主导权？夺回个屁！她连这堆文件都搞不定！
【认清现实吧，搭档。】圣剑幸灾乐祸，【在搞事业这方面，你被眼镜娘完爆啊。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武力担当吧。】
“闭嘴！本王女只是……只是不擅长这种文书工作！”莉莉丝嘴硬，但心里不得不承认，格莱娅在处理这些琐碎事务上，确实有着她难以企及的天赋（或者说，魔鬼般的效率）。
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来。难道她这个领主，真的只能当个象征性的摆设，所有实际事务都得依赖格莱娅？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
莉莉丝猛地站起来，在房间里烦躁地踱步。她必须找到一个自己能主导、而且能体现出价值的事业方向！
她的目光扫过窗外正在训练的守卫，扫过远处正在开垦的田地，最后落在了自己那双覆盖着细微龙鳞的手上。
有了！武力！这才是她的强项！格莱娅再能算，总不能代替她去打架吧？
领地安全、军事训练、对外征伐（抢地盘），这些总该由她这个最强战力来主导了吧！
想到这里，莉莉丝重新燃起了斗志。她决定，从现在起，她要亲自抓领地的军事建设！
她风风火火地冲出门，直奔守卫训练场。
训练场上，薇欧拉正带着一群守卫进行基础的格斗训练，场面……有点混乱。薇欧拉本人战斗直觉很强，但教导别人的能力基本为零，更多的是靠吼和亲身示范（往往把对方打趴下）。
“停！”莉莉丝一声大喝，镇住了全场。
所有守卫，包括薇欧拉，都停下动作，敬畏地看向她。
莉莉丝很满意这种效果。她走到场地中央，清了清嗓子，准备发表一番激励人心的讲话，并亲自指导训练，展现领主的风采与实力。
“你们……”她刚开了个头，目光扫过那些守卫参差不齐的装备、五花八门的持械姿势，以及脸上或多或少带着的茫然和疲惫，后面的话突然卡壳了。
该怎么训？从哪儿开始训？体能？技巧？阵型？
她打架全靠龙族本能和强悍身体素质，哪懂什么系统训练方法？
“……都给本王女打起精神来！好好练！”最终，她只能干巴巴地吼出这么一句，然后随手点了一个看起来最强壮的守卫，“你！出来！跟本王女过两招！”
她打算用实战来“指导”。
三秒钟后，那个壮硕的守卫被她轻描淡写地撂倒在地，捂着胸口半天爬不起来。
其他守卫看得目瞪口呆，看向莉莉丝的目光更加敬畏，但也更加……恐惧了。
莉莉丝：“……” 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了？这算什么指导？纯属碾压啊！
“老大好厉害！”只有薇欧拉双眼放光，尾巴狂摇。
莉莉丝��点下不来台，正琢磨着该怎么挽回局面，格莱娅的声音又如同幽灵般适时响起。
“很精彩的示范，莉莉丝大人。充分展示了绝对力量在实战中的价值。”格莱娅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训练场边缘，手里拿着她的记录板，“不过，对于普通士兵而言，系统化的基础训练、装备标准化以及小队协同战术，可能比个人武力的极致追求更具普遍提升效果。”
莉莉丝脸一黑。又来了！又来拆台！
“本王女当然知道！”她梗着脖子，“本王女正要开始训练他们的协同作战！”
“哦？”格莱娅推了推眼镜，“那么，您计划采用哪种阵型进行训练？楔形阵？方阵？还是散兵线？针对不同魔物或敌人的特性，阵型又该如何变化？遭遇远程攻击或魔法袭击时，如何应对？”
莉莉丝：“……” 她脑子里只有“冲上去，揍他丫的”这种战术。
看着莉莉丝再次语塞，格莱娅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她走上前，对薇欧拉和众守卫说道：“基于目前领地的防御需求和人员特点，我制定了一份《基础防卫战术训练纲要》和《装备维护与标准化手册》。薇欧拉，稍后你来我这里领取，并组织大家学习。今天上午的训练，先以体能恢复和基础动作为主。”
“是！格莱娅大人！”薇欧拉和其他守卫齐声应道，明显松了口气。
格莱娅这才转向脸色铁青的莉莉丝，语气“恭敬”地问道：“莉莉丝大人，您还有什么补充指示吗？”
莉莉丝看着格莱娅那张看似平静无波的脸，感觉胸腔里憋着一股老血。补充指示？她还能补充什么？！所有路都被这家伙堵死了！
“……哼！本王女懒得管这些小事！”她最终只能撂下一句狠话，再次灰溜溜地败走训练场。
接连受挫，莉莉丝郁闷得几乎要吐血。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无形丝线捆绑的蝴蝶，无论往哪个方向飞，都会被格莱娅精准地拉回来。
“岂有此理！难道本王女就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吗？！”她对着空气无能狂怒。
【倒也不是。】圣剑慢悠悠地说，【你至少能打，而且长得好看，还能……当个吸引火力的招牌？】
“滚！”
莉莉丝愤愤不平地回到城堡主厅，正好看到几个流民的孩子在角落里追逐打闹，不小心撞倒了一个放着几个陶罐的架子。
眼看陶罐就要摔碎，莉莉丝下意识地抬手，一道微弱的规则能量逸散而出——并非她有意控制，更像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几个下落的陶罐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速度骤减，然后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缓缓地、平稳地落回了地面，连晃都没晃一下。
孩子们和旁边的大人都惊呆了，看着莉莉丝，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丝好奇？
莉莉丝自己也愣住了。她看着自己的手，刚才那一瞬间，她好像……成功地、精细地控制了一点点规则能量？没有爆炸，没有变成奇怪的东西，只是……托住了罐子？
【诶？有进步啊搭档！】圣剑惊讶道。
就在这时，格莱娅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精准的能量操控，虽然强度微弱，但控制精度远超以往。看来在非刻意状态下，您对规则能量的适应性有所提升。”
莉莉丝猛地回头，看到格莱娅正站在不远处，镜片后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手。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巧路过。”格莱娅走上前，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莉莉丝的手，“能请您再演示一次吗？刚才的能量流动模式很特殊。”
又是研究！莉莉丝刚升起的那点小得意瞬间被浇灭。
“本王女又不是你的实验品！想演示自己演示去！”她没好气地拒绝，转身就想走。
“或许，”格莱娅的声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您可以尝试将这种‘无意’的控制，应用到其他方面。比如，协助搬运一些易碎的建材，或者……在训练中，尝试用能量辅助而非纯粹的力量压制。”
莉莉丝脚步一顿。应用？协助？
这似乎……是一个方向？一个既能展现她能力（规则能量），又不会完全被格莱娅的专业领域覆盖的方向？
她偷偷瞥了格莱娅一眼，对方正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本王女考虑考虑。”她故作矜持地扔下一句，心里却开始活络起来。
也许，她可以在“应用”规则能量这方面，开辟一条属于自己的“事业线”？毕竟，这玩意儿只有她有。
看着莉莉丝陷入思索、眼神闪烁的样子，格莱娅推了推眼镜，在记录板上写下新的观察记录：
【对规则能量的非主动控制出现突破性进展，开始寻求能力应用场景以确立自身价值。引导其向辅助性、建设性方向发展，或可有效提升成就感与控制力，降低能量失控风险。下一步，提供合适的实践机会。】
写完，她看着莉莉丝离开的背影，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
看来，她的“领主养成计划”，又向前推进了一步。而某位口是心非的龙公主，正一步步地，在她编织的“秩序”与“引导”中，越陷越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