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也在这一刻凝滞。
宁霜浔能看见，游秋的神识海中，“她怎么会来着”几个大字在疯狂刷屏。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还是宁霜浔率先打破叫人难熬的沉默：“你在此处作甚？”
游秋一个激灵，连忙站起身，恭敬行礼：“回宗主，弟子……弟子见此处灵力浓郁，便想在此修炼片刻，巩固修为……”
还好修炼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更何况自己也并未说谎。
她强行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反问：“不知宗主深夜驾临灵药圃，是……有何要事？”
总不能是专门来抓她修炼的吧？
“本座巡视宗门，途径此处，见有灵力波动，便过来看看。怎的，这灵药圃，本座来不得？”
“来得来得，宗主自然来得！”
游秋连忙低头，
心里却暗自腹诽：
巡视宗门？骗鬼呢。
宗主神识一扫，整个外门都在掌控之中，何必亲自用腿“巡视”到这偏僻角落？
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大眼瞪小眼，气氛尴尬又紧绷。
良久，宁霜浔忽然又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莫名的催促：
“你不是要修炼吗？为何还不开始？”
她似乎打定主意要留下来“观摩”。
游秋心里顿时叫苦不迭。
开始？怎么开始？
当着自己爱徒的面，展示上一世特有的《拆丹术》？
那跟直接脱了马甲大喊“我是游天云”有什么区别？
而且，《拆丹术》这种失传秘术，绝不是一个普通杂役该会的！
她僵在原地，额头几乎要渗出冷汗，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借口，却一片混乱。
宁霜浔见她这般手足无措，也猜出对方心中所想。
索性朝前一步，在与游秋相距不远的地方，拂了拂衣摆，直接盘膝坐了下来。
“本座近日修炼偶有所感，正需一静地清修，此地倒是不错。你修你的，无需在意本座。”
游秋：“！！！”
三个巨大的感叹号瞬间填满神识海。
宁霜浔说完，甚至还闭上眼睛，摆出一副真的要在此处静修的模样。
简直就差把针对自己四个字写在脸上。
而且说着不必在意，又怎么可能？
游秋一边在神识海给系统倒苦水，一边又努力维持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宗、宗主在此静修，弟子岂敢打扰？弟子这就去别处……”
“就在此地。”宁霜浔眼皮都没抬，“本座准了。”
游秋彻底没招了。
站着也不是，坐下更不是。
转而只能跟系统窝里横：
“统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她会突然出现！”
宁霜浔看着神识海中，那个对着系统龇牙跺脚的游秋魂体，只觉得好笑。
心思微动，
一个有趣的念头又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旋即，游秋的脑海中响起了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触发好感值任务：向宁霜浔撒娇，请求她离开。】
【任务奖励：宁霜浔遗憾值-10。】
“……”
系统不帮她解决方法就算了，还火上浇油。
这种情况都要压榨自己的剩余价值，
出生这块就学吧。
游秋强忍着吐槽的欲望，转而问它：“统子，那她当前的遗憾值是多少？”
减十总得有个基数吧？
【10000。】
“？”
多少？
游秋先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转而怀疑系统是不是故障，多打了两个零。
从没想过自己对宁霜浔的遗憾值能有这么高。
“不是，统子，遗憾值这么高，这任务还有什么要做的必要性吗？”
【有的朋友，有的。】
【不做，会让遗憾值再加十。变成10010。】
“？？？”
合着一万还没封顶。
【据本系统分析，任务目标宁霜浔似乎对你存在某种难以言喻的关注，说不定你撒个娇，她真的会心软离开呢？】
【你也不想她一直在这里盯着你修炼吧？】
“……”游秋闭了闭眼。
看着面前闭目盘坐，散发压迫气息的宁霜浔，
又看了一眼神识海里那个无良电视机。
前有狼后有虎，两面包夹之势。
啧。
不就是撒娇嘛！
为了不掉马甲，为了能安心修炼，她拼了！
但是，
现在有一个新的问题。
“统子，怎么撒娇？”
【……？】
她，游秋，活了两辈子，当过男人也当过女人。
但是她是真的从来没有学过怎么撒娇。
【你平时……呃，不总是用那种恶心的语气跟我说话吗？】
“系统哥哥求求你了~”游秋演示一下，“这样？”
【……是的。】
“这种恶心人的语气就是撒娇？”
【其实你骂人的时候也像撒娇。】
“……”游秋想不到，历经更新后的系统，连带着攻击性也上升了。
而且总感觉系统给的建议不靠谱。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宁霜浔饶有兴趣地微微睁开一只眼，打算欣赏游秋接下来的表演。
游秋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仿佛要赴死就义一般。
最终，
心一横眼一闭。
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甜美”、最“无辜”的笑容，朝着面前闭目养神的宁霜浔，用一种黏糊糊，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的语调，小心翼翼开口：
“宗~主~大~人~”
“……”
简简单单四个字，喊得那叫一个百转千回，山路十八弯。
就连宁霜浔闭合的眼睫都急不可察地颤动一下。
被“油”到了。
游秋见对方没反应，还以为自己不够卖力。
转而硬着头皮继续，尝试起模仿记忆中的凡间小姑娘，轻轻跺了跺脚：
“嗯~宗主，您在这里，人家……人家会紧张嘛！都没办法好好修炼了啦~~”
游秋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呕吐。
“您修为那么高深，气息那么强大，就想天上皓月，弟子只是萤火之光，在您身边压力好大哦~”
“宗主~您最好了~最体贴弟子了~能不能……能不能去别的地方感悟嘛？或者……或者您收敛一点点气息也好呀？求求您了嘛~~”
她越说越顺口而出，实则是破罐子破摔。
甚至试图伸出手想去拉扯宁霜浔的衣袖，但在碰到之前，又怂怂地缩了回来。
只是对着手指，用一双努力睁大、试图营造“布灵布灵”效果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宁霜浔。
空气死一般寂静。
只有游秋那矫揉造作的余音还在夜风中尴尬飘荡。
宁霜浔终于缓缓睁开眼。
静静地注视游秋，
里面似乎有风暴在凝聚，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挣扎。
游秋被盯得头皮发麻，脸上的假笑都快被僵住了。
“完了完了，是不是我演得太过了？统子，她是不是要发火了！”
【演得很好，下次别演了。】
就在游秋以为自己要被一巴掌拍飞的时候，
眼前一阵微风掠过。
宁霜浔瞬间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一缕冰冷的余香。
【叮——任务完成。】
【宁霜浔遗憾值-10。】
【附赠隐藏奖励：凝神药一瓶。】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游秋张开手一看，果然多了一枚小玉瓶。
“居然……真的有用？”
她有些难以置信，想不到宁霜浔居然吃这套？
“统子，是不是我表演的太好了？”
【……】
宁霜浔原本也只是想辅助游秋吸收丹药，才给了她一瓶凝神药。
但游秋似乎误会了什么。
她甚至不想再一次回想游秋刚才那副捏着嗓子说话的声音。
但是……
最后那段夸奖，宁霜浔倒是挺受用。
如果那句“你最好了”，是游秋真情实意所说，就更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