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一次接触

作者:燕子飞飞6058 更新时间:2025/9/15 12:29:46 字数:4505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白日的喧嚣彻底吞噬。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早已响过,校园沉入一片死寂,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在夜风中摇曳,投下昏黄而扭曲的光晕,反而衬得阴影更加浓重,仿佛潜伏着无数不可名状的怪物。

林默和夏筱筱没有回家。他们像两个幽灵,潜伏在教学楼一楼的巨大廊柱阴影里,心脏在绝对的寂静中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震耳欲聋,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血管里冰与火的煎熬。直到巡逻保安那规律而沉闷的脚步声和手电筒光束彻底消失在校园的另一端,两人才如同受惊的夜行动物,弓着身子,利用每一处树木、每一栋建筑的阴影作为掩护,朝着校园西北角那栋被遗忘的旧艺术楼潜行。

旧艺术楼宛如一头被时间遗弃的巨兽,沉默地蛰伏在黑暗里。哥特式的尖顶刺破微弱的星光,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如同伤疤般的砖石。绝大多数窗户的玻璃都已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失去眼珠的骷髅眼眶,空洞而贪婪地凝视着不请自来的闯入者。茂密得近乎狰狞的爬山虎缠绕着整栋建筑,在夜风中叶片摩擦,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沙沙声,仿佛巨兽沉睡中的低沉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灰尘、深入骨髓的潮湿霉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彻底衰败和腐朽的气息。这里的时间似乎停滞了,并且正在缓慢地腐烂。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夏筱筱的声音压得极低,被恐惧挤压得变了调,她冰凉的手指死死攥着林默的衣袖,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凸显出苍白的颜色。眼前的建筑散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恶意,让她本能地想要逃离。

林默的喉咙干涩发紧,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喉结艰难地滚动。肾上腺素在体内奔涌,带来一阵阵冰冷的战栗和灼热的冲动。苏离日记里那句“答案的碎片”和至关重要的“信号盲区”,像黑暗洞穴尽头唯一摇曳的微光,支撑着他对抗着几乎要压垮理智的恐惧。

“必须进去。”他的声音同样压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这是唯一能知道真相的机会。也是我们……可能摆脱‘它们’注视的唯一地方。”

楼那扇厚重的、镶嵌着模糊玻璃的木门,并没有上锁,或许锁舌早已被锈蚀损坏。林默伸出手,掌心感受到木头粗糙湿冷的质感,轻轻一推。

“嘎吱——吖——”

门轴发出衰老到极致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在这死寂的环境里不啻于一声惊雷。一股更冰冷、更潮湿、带着浓重尘埃和腐朽纸张味道的空气,如同墓穴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两人几乎咳嗽。

门内是更深沉、更粘稠的黑暗,仿佛有生命的实体,吞噬着一切光线和声音。

两人迅速点亮手机手电筒,两道微弱而颤抖的光柱勉力刺破黑暗,如同在墨海中开辟出两条狭窄的航道。光束所及,是大厅里狼藉的景象:倾倒的、画布被撕破的画架;散落一地、残缺不全的石膏像(阿波罗失去了头颅,维纳斯断臂的截面显得格外狰狞);堆积如山的废弃杂物,所有的一切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绒绒的灰尘。手电光扫过,灰尘如同微型的幽灵在光束中飞舞。

“四楼……”林默抬起头,光束射向通往楼上的楼梯口。那盘旋而上的木质楼梯隐匿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仿佛通往某个未知的深渊,每一级台阶都可能潜伏着危险。

楼梯是老旧松木的,不少踏板已经松动甚至缺失,露出下面的黑洞。他们的脚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空洞而响亮的回音,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步都像踩在雷区,心惊胆战。手电光晃过墙壁,上面残留着一些模糊不清、意义不明的涂鸦和巨大而狰狞的霉斑污渍。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两人紧绷的神经。夏筱筱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倚靠在林默身上,每一次风声、每一次远处传来的细微声响,甚至只是他们自己心脏的狂跳声,都会让她惊得浑身剧烈一颤,手电光随之疯狂晃动,在墙壁上投下扭曲跳跃的影子,宛如群魔乱舞。

三层楼的高度,仿佛攀登了整整一个世纪。终于,他们踏上了四楼的地板。走廊深邃而漫长,两侧教室的门都紧闭着,门上的玻璃大多破损,像一张张黑洞洞的嘴。厚厚的灰尘覆盖了一切,空气中那股陈腐味更加浓烈。

403教室,就在走廊的尽头。

那扇门,与其他紧闭的门不同,它虚掩着一条狭窄的缝隙。

一丝微不可察的、与周遭腐朽环境格格不入的、极其微弱的新鲜空气,正从那条缝隙里缓缓渗出。

仿佛……刚刚有人进去过,或者,刚刚有人从里面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希望和极致的恐惧同时攫住了他们,让他们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林默深吸一口冰冷污浊的空气,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推向了那扇虚掩的门。

“嘎吱——”

门轴再次发出衰老的呻吟,比楼下那声更加清晰,更加刺耳。

手电光率先小心翼翼地探入教室内部。

这是一间宽敞但破败不堪的旧画室。角落里堆放着蒙尘的画布框架,如同巨兽的骨骸;废弃的石膏像以各种诡异的角度倾倒着;几排巨大的、木质书架上塞满了被水浸湿后又风干、从而扭曲变形、封面模糊的书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粉尘和油画颜料挥发出的淡淡怪味。正中央是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地板上积灰很厚,但似乎有 recent 被拖动或清扫过的模糊痕迹。

光线移动,猛地定格!

在那片空地的中央,背对着门口,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极其消瘦、几乎可以说是形销骨立的背影,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蓝白色校服,但套在他身上显得异常宽大空荡,仿佛挂在一具衣架上。头发有些长,油腻而凌乱地遮住了脖颈。他正抱着膝盖,身体以一种极高的频率微微颤抖着,仿佛正承受着极致的寒冷,或者无法抑制的巨大恐惧。

似乎是被开门声和突如其来的光线惊动,那个身影猛地剧烈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随后,他极其缓慢地、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已锈死、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巨大痛苦般,一点一点地、极其僵硬地转了过来。

两道手机的光柱,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最终照亮了那张转过来的脸。

苍白。

一种极其不健康的、近乎尸体般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仿佛长期被囚禁在绝对黑暗之中,从未见过阳光。皮肤薄得几乎透明,皮下的青色血管如同错综复杂的蛛网般清晰可见。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凸显出高耸嶙峋的颧骨,下巴尖削得吓人。干裂脱皮的嘴唇紧紧抿着,颜色是暗淡的灰白。

但最让人心悸、几乎令人窒息的,是那双眼睛。

巨大,深邃,眼窝深陷,却空洞得可怕,如同两个没有任何星辰的、绝望的宇宙。瞳孔在强光刺激下只是微微收缩了一下,里面没有丝毫神采,没有焦点,只有一种近乎彻底崩溃的、野兽般的原始惊恐和极度疲惫燃烧后留下的冰冷残渣。那双眼睛深处,仿佛已经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超越人类理解极限的恐怖,此刻已濒临彻底的熄灭与瓦解。

这张脸……既陌生得令人恐惧,又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模糊的、被强行抹除后的熟悉感,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布满污渍的毛玻璃去看一个褪色扭曲的旧照片。

“苏……离?”林默的声音干涩得几乎撕裂,每一个音节都挤出了他全部的力气,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近乎绝望的确认。

听到这个名字,那个蜷缩的身影猛地又是一阵剧烈的、几乎要散架的颤抖。他(从身形和校服判断,更偏向男性)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翕动了半天,才发出极其微弱、沙哑破碎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走……快……走……”

他的眼神涣散,无法聚焦在林默和夏筱筱脸上,瞳孔深处只有一片混沌的 terror。他似乎是在看着他们,却又好像穿透了他们的身体,死死地“望”着他们身后的走廊,或者说,凝视着某个正从虚无中逼近的、更可怕的、无形的存在。

“他们……在……抹掉我……”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碎玻璃从喉咙里刮出来的,“所有人……都会忘记……快……离开这里!不然……你们也会……被……覆盖……”

他的话无法连贯,被剧烈的、仿佛肺叶已被掏空的喘息和极致的恐惧打断。他猛地抬起一只枯瘦如柴、苍白得如同石膏模型般的手,神经质地、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似乎在驱赶什么看不见的、萦绕在他周围的可怕东西。

“眼睛……到处都是眼睛……他们知道了……他们知道了!”他突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声音却依旧压抑在极度恐惧的气声里,仿佛稍微大声一点就会引来灭顶之灾,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

林默和夏筱筱被眼前这超现实、这活生生的恐怖景象彻底震撼了,僵在原地,四肢百骸都仿佛被瞬间冻结,血液冷凝。这就是苏离?那个只存在于花名册墨迹、借阅登记和加密网盘数据里的名字所对应的实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所谓的“抹掉”和“覆盖”,竟然是如此……如此具象化的恐怖过程吗?

“苏离!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谁?‘眼睛’是什么?”林默强压下几乎要尖叫的冲动,心脏狂跳着逼迫自己上前一步,急切地追问,声音因恐惧和急切而变调。

他的靠近似乎强烈地刺激到了苏离。苏离猛地像受惊的穴居动物般向后缩去,脊背重重撞在冰冷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神里的恐惧瞬间飙升到极致,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不……不要过来……不能……连累……不能……”他语无伦次地摇着头,混乱惊恐中,他却猛地用那只颤抖不止的手,艰难地伸进那件空荡校服的口袋里,摸索着,仿佛那里面藏着唯一救赎的希望,或者……最后的诅咒。

他掏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黑色的、小巧的、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U盘。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微不足道的力气,手指因痉挛而几乎无法握紧,颤抖着、几乎是扔地、塞向了林默的方向!

“拿……拿着!”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最后的、绝望的、撕心裂肺般的嘶哑,“里面……有……对抗他们的……方法……一点点……碎片……”

他的话语再次被一阵撕心裂肺的、仿佛要将内脏都咳出来的剧烈咳嗽打断,他猛地蜷缩起身体,痛苦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破风箱在拉扯,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暗红的血沫,在极端的苍白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和恐怖。

“快……走啊!”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生命力,发出近乎哭泣和咆哮的低吼,布满血丝的眼球绝望地凸出,死死盯着门口,“它……要来了!感觉到了吗?!它来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

啪!啪!啪!啪!

走廊外,远处楼梯口的声控灯,毫无任何逻辑和征兆地、一盏接一盏地、如同被无形之手依次掐灭般,猛然熄灭!

黑暗如同拥有生命和质量的潮水,迅速、沉默而不可阻挡地从楼梯口方向蔓延开来!伴随着一种低沉、压抑、仿佛能扭曲空间的嗡鸣声,正沿着走廊稳步逼近!

紧接着,403教室门外走廊里,那唯一一盏还在垂死挣扎、散发着昏黄暗淡光线的老旧长明壁灯,猛地疯狂闪烁起来,灯泡发出电流过载般刺耳的“滋滋”声,光线明灭不定,将走廊映照得如同恐怖片现场——

随即!

噗——

一声轻微的爆裂声后,最后的光源彻底熄灭!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如同实质的浓墨般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四楼走廊,吞噬了教室门口!唯一的光源,只剩下林默和夏筱筱手中那两支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微弱无比的手机光柱。

而就在那光柱勉强扫到的、教室门口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边缘!

一个极其高大、轮廓模糊到几乎完全融入最深夜色、只能勉强分辨出人形轮廓的黑影,如同从地狱最深处升起的鬼魅,无声无息地、彻底地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甚至没有存在感。

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仿佛能瞬间冻结灵魂、剥夺所有思考能力的注视感,如同万吨重的无形压力,从那个黑影的方向排山倒海般弥漫开来,瞬间攫住了教室内的三人,让他们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苏离发出了一声极度恐惧的、微不可闻的、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彻底瘫软下去,缩成一团,仿佛所有的生命迹象都在瞬间被抽离,变成了墙角一堆无声无息的、苍白的破布。

林默和夏筱莎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冰冻。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对绝对掠食者的恐怖,冻结了他们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条神经。

那黑影,静静地矗立在门口的黑暗中,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那里。

它在“看”着他们。

无声的审判,已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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