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触感从被褥缝隙钻进来，真实得让月岛银瞬间清醒。还没睁眼，鼻尖先触到一团柔软的毛茸茸——是昨晚从铃木晴奈家带回来的白熊布偶，他下意识地将布偶抱得更紧，在单薄的被子里缩了缩身体。
“打算赖床到什么时候？”房间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月岛银把布偶往被窝里藏了藏，深吸一口气，彻底驱散残留的睡意。松千秋站在门口，穿着剪裁利落的外套，头发梳得整齐，一看就已经进入工作状态。
“剧本接了？”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看到凌晨两点，这角色值得接。”松千秋语气里满是笃定，脸上看不出半点熬夜的疲惫——多年的演员生涯，早让她习惯了连轴转的节奏。
“恭喜。”月岛银收回目光，低头时才发现布偶熊被自己抱反了，白熊的脸埋在被褥里，只露出圆滚滚的屁股。
“好冷淡啊——”松千秋拖长语调，忽然话锋一转，“被子是不是太薄了？青森的冬天，夜里可比东京冷多了。”
“有点。”月岛银拉了拉被子，心里记下晚上要换厚被褥的事。
“这布偶哪来的？”松千秋的目光落在被褥上的毛茸茸一角，显然早就注意到了。
“晴奈送的。”
松千秋没再多问，转身带上门：“晴奈已经来了，你们不是要去制服店吗？快点收拾。”
“知道了。”月岛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望着窗外的雪景呆坐了两三分钟——雪还在下，把院子里的树枝都压弯了，像裹了层棉花。
洗漱收拾完，他把白熊布偶摆在床头，下楼时正好撞见铃木晴奈往楼上走。对方穿着浅灰色的外套，围巾裹到下巴，看见他便露出微笑：“早上好，早餐已经做好了，是你喜欢的味噌汤和煎蛋。”
餐桌旁，松千秋正对着一叠打印好的剧本写写画画，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格外清晰。月岛银坐下喝了口热汤，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驱散了晨起的寒意。
“什么时候回东京？”他忽然问道。
松千秋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等你和晴奈开学之后吧。”语气自然，显然早就想过这件事。
月岛银心里算着时间——青森的寒假比东京短，离开学只剩半个月了。
“这几天妈妈好好陪你，别露出那副嫌弃的表情啊。”松千秋放下笔，夹了块煎蛋递给他，眼里满是笑意。
“你看错了。”月岛银避开她的目光，低头喝汤。
铃木晴奈捧着汤碗，视线悄悄越过碗沿，看了眼松千秋，又很快落回自己的碗里——她早就习惯了这对母子的相处模式，看似拌嘴，实则满是默契。
用过早餐，松千秋留在家里研究剧本，月岛银和铃木晴奈裹紧外套，准备出门去制服店。刚走到门口，就被松千秋叫住：“银——”
两人回头，只见松千秋穿着拖鞋靠在门框上，手里还捏着剧本：“刚才去便利店打印剧本，碰到矢泽叔叔了。”
月岛银的脚步顿了顿——矢泽叔叔是矢泽花音的父亲，经营着镇上唯一的温泉旅馆，小时候他常跟着母亲去旅馆泡温泉，和矢泽花音也算“半个继兄妹”（母亲曾与矢泽叔叔短暂交往过）。
“记得他吧？”松千秋补充道，“他还问起你了，说好久没见，让你有空去旅馆打个招呼，现在去或者回来的时候都行。”
“知道了。”月岛银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微妙——离开青森四年，他还没见过矢泽花音，不知道那个小时候总跟他抢玩具的“小辣椒”，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走到路口，铃木晴奈看向温泉旅馆的方向，轻声问：“现在过去吗？”
月岛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道路被积雪覆盖，远处能隐约看见旅馆的红色招牌。“不了，巴士快到了，回来再说吧。”
……
巴士在中央车站附近停下，雪粒打在车窗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迹。铃木晴奈熟门熟路地领着月岛银往土手町走，路上还不忘解释：“制服店在前面的巷子里，津前市的学校基本都在这儿定做制服，老板和我很熟。”
月岛银点点头，忽然想起她今天是来买东西的：“你要买点什么？”
“布料。”铃木晴奈眼睛亮了亮，“之前做布偶的布料快用完了，听说这家店进了新的超柔绒，想过来看看。”
“经常来？”
“嗯，店长还加了我的Line，新布料到了会提前告诉我。”铃木晴奈说着，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手工缝制布偶是她最大的爱好，也是过去四年里，她排解孤独的方式。
两人拐进一条飘着雪的小巷，制服店的暖黄色招牌很快出现在眼前。推开门，风铃“叮铃”作响，店员立刻笑着迎上来：“晴奈来了？这位是……”
“他是月岛银，转去津高的一年级生，要定制全套制服。”铃木晴奈主动介绍，语气自然得像在说自己的事。
店员点点头，招呼来负责测量的西川小姐，软尺在月岛银身上绕来绕去，记录下身高、肩宽、袖长的数据。“津高的制服样式在这一页。”店员递来一本图册，指着第一页——男生是藏青色西装外套配红色领带，女生是同款外套加红灰色格纹裙，“一年级领带是红色，二年级蓝色，三年级深绿色，很好认。”
月岛银翻着图册，忽然听见铃木晴奈在旁边小声说：“我也是红色领带，以后在学校，说不定能经常碰到。”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对方的耳朵微微泛红，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研究货架上的纽扣。
全套制服加上运动服，费用差不多七万日元。铃木晴奈在旁边小声嘀咕：“比东京便宜多了，之前听同学说，东京私立高中的制服要二十多万呢。”
“嗯，我在东京的那套，现在还挂在衣柜里。”月岛银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要买的布料店在哪？”
“不远，就在前面的商业街，等会儿买完制服去看看？”
“好。”
从制服店出来，雪下得小了些。铃木晴奈领着月岛银走进一家挂满布料的小店，店员阿姨看见她就笑着打招呼：“晴奈来啦？上次说的超柔绒到了，在最里面的货架。”
“谢谢阿姨。”铃木晴奈拉着月岛银走到货架前，拿起一匹米白色的布料，轻轻摸了摸，“你看，这个手感特别软，做布偶的身体刚好。”
月岛银也伸手碰了碰，确实细腻得像云朵。他顺手推来一辆购物车，看着铃木晴奈在货架间穿梭——她拿起一匹粉色的绒布，说适合做兔子的耳朵；又挑了块浅棕色的布料，说能做小熊的爪子，眼里闪着专注的光，和平时安静的模样判若两人。
“累了吗？”铃木晴奈回头时，看见月岛银正盯着购物车发呆，赶紧停下脚步，“是不是我逛太久了？”
“没有。”月岛银摇摇头，指了指购物车，“不知不觉买了这么多。”
购物车里已经堆了五六匹布料，颜色各异，都是适合做布偶的材质。铃木晴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够用一阵子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裁剪、结账，等两人提着布料走出店门时，已经是正午。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雪地上映出淡淡的光斑。
“找家店吃午饭吧？”月岛银提议，指了指不远处一家挂着“猪排饭”招牌的料理店，“听说这家的炸猪排很有名。”
铃木晴奈点头同意，又想起独自在家的松千秋：“要不要给阿姨带一份？”
“不用，她肯定又在研究剧本，说不定连吃饭都忘了。”月岛银掏出手机，给松千秋发了条“中午不回去吃”的消息，很快收到对方回复的“注意安全”。
走进料理店，暖空气裹着炸猪排的香气扑面而来。两人点了两份招牌猪排饭，金黄酥脆的猪排咬下去，肉汁在嘴里爆开，配上温热的味噌汤，驱散了一上午的寒气。
“吃完想去哪儿？”铃木晴奈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
月岛银想了想——他在东京时就喜欢逛中古店，尤其喜欢淘旧书和老唱片。“中央车站附近有中古店吗？想去看看。”
“有一家新开的，听说有很多旧书，我带你去。”铃木晴奈眼睛亮了亮，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月岛银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忽然觉得，回到青森似乎也不错——有熟悉的人，有喜欢的事，还有这漫天的雪景，都比东京的钢筋森林，多了几分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