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言恢复意识的第一感觉,就是身上被粗糙绳索勒紧的束缚感。
不是吧,又来?他默默翻了个白眼。之前是关笼子,现在是捆绳子,这待遇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换了种拘禁方式,但又好像根本没变。
顾言试着挣扎了一下,完全动弹不得。
既然暂时挣脱不了,他干脆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处位于洞穴中的古老遗迹,周围散落着几层石台,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顾言眯眼辨认。
这种文字他以前在某本古籍里偶然见过,应该是某种魔法铭文,具体什么意思就不懂了。
而此时的他,正被牢牢绑在一根残破的石柱上。遗迹中央是一座较高的石台,上面空无一物。
石台正上方恰有一个开口,一束阳光从中斜斜洒落,如同天然的聚光灯,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尘。
顾言眯眼看了看从顶上漏下的阳光,心里默默估算。
看来自己昏迷的时间不短。被带走时还是深夜,现在明显已是白天,少说也过去了一整夜。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想起那位黑发少女。
眼下这处境,他也没打算逃。
一方面,对方实力明显碾压莉迪亚,那自己逃也白逃;另一方面,她将自己救下来,那肯定也不是为了杀自己的吧,那干脆躺平就好。
顾言对自己的要求向来很低:能活命就行。
不过,他还是有两个问题怎么也想不通:
现在她去哪儿了?
又为什么要救他?
第一个问题暂时毫无头绪。但关于第二个,顾言倒是有些猜测。
穿越过来时,他只知道自己这原身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废是废了点,但好歹是帝国顶级家族的继承人。
这样的身份,身上没点秘密反而说不过去。
只可惜,顾言并没继承原主的记忆。刚穿来时他还战战兢兢怕因为性格不符而被人怀疑,后来才发现根本没人在意他性格大变这回事。
况且通缉令一下,全帝国都在追杀他,谁还管他像不像从前那个纨绔?
当然,顾言这么猜也不全靠自我感觉良好。
最关键的证据是:帝国虽然通缉他,他却一路顺畅地溜到了边境;而莉迪亚也是直到他出境才动手。
这说明至少有两股势力在盯着他——一方想他死,另一方,却似乎在暗中护着他,至少不能在帝国境内出事。
不过,想来想去,顾言总觉得还有什么关节没理顺。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遗迹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唰唰”声。
嗯?
这声音一下子把他拉回现实。他抬头望向石台——
一阵清风悄然拂过,石台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身影。黑发少女静静地坐在那儿,正垂眸看着他。
.....
你们有没有那种当过老鼠的经历?
就是那种自己作为阴沟中的老鼠忽然被一只猫给盯上。
不是野猫那种猎杀的瞪视,而是家猫那种——它跳上柜子,居高临下看着你,既不叫也不动,就只是看。
你不知道它是在好奇你是什么,还是在评估你的死活,反正你不太敢动。
现在顾言就是这种感觉。
黑发少女坐在石台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没有杀气,没有压迫,甚至没什么表情,就只是看。阳光从她头顶的洞口斜落,在她发梢勾勒出一层微光,她红瞳深处静得像潭水。
顾言被她看得有点发毛。
他本来想好的几句开场白——比如“谢谢你救了我?”或者“这是哪儿?”——全都卡在喉咙里,一句也冒不出来。
他索性也仔细看她。
昨晚天色暗、情况急,他根本没机会细看。
现在在寂静的晨光中,他才发现这少女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淡雅。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却自带一股抽离尘世的气息。尤其那双红色的眼睛,看向他时平静又淡漠。
忽然,黑发少女开口了。
“顾言,来自凯恩特家族,18岁,曾就读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
“皇家军事学院从不对外招生,每一位毕业生,无一不是帝国军未来的精英。而你——入学两年,就被誉为学院最优秀的学员。”
“十五岁,成功晋升四阶超凡者。当时整个帝都都在谈论你的名字,真正的少年得志、风光无两。”
听着黑发少女的描述,顾言一愣。
这是我吗?
很明显,这多多少少与顾言穿越过来时看到的那个天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纨绔原身有所不同,这明明是一个天才一般的人物。
那按照这样的一个剧情,后面一定是会带转折的。
“可惜,一切在你十六岁那年彻底改变。”黑发少女继续说道,语调依旧平淡,却隐隐透出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你竟胆大包天,在宴会上公然调戏帝国元帅洛伦最宠爱的孙女。事情闹得很大,但凭借凯恩特家族的滔天权势,加上老侯爵亲自出面力保,本来几乎就要压下去了。”
“可你偏偏不知收敛,转头就又公然放话,说整个皇家魔法协会的法师‘都是一群靠家族荫蔽的废物’,还点名道姓,要把当时风头最盛、被誉为年轻一代领军人物的科尔‘打趴在地’。”
说到这儿,黑发少女竟轻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讥诮:
“虽然你做得愚蠢,但这句话倒没说错。所谓魔法协会……确实是一群废物。”
她轻哼两声,似乎觉得颇为有趣,片刻后才收敛笑意,恢复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继续叙述。
“后来,科尔当众接受了你的决斗邀请。决斗台上——你输得一败涂地,受尽羞辱。按理说,同为四阶,你不该毫无还手之力。可那一战,你败得干脆利落,简直像换了个人。”
“最后经光明教会检查,他们发现你的力量尽失,彻底沦为普通人。”她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简单来说——你废了。”
“自此,你一蹶不振,终日浑浑噩噩,直到不久前,凯恩特家族被爆出惊天丑闻——帝国将近一半的赋税,竟都暗中流入了你们家族的金库。大厦顷刻崩塌,抄家、问罪、死刑……整个家族一夜覆灭。唯独你,在曾受过你家恩惠之人的帮助下,侥幸逃出帝都,一路流亡至此。”
她微微偏头,目光落在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顾言身上,红瞳中看不出喜怒。
“我说的这些,应该分毫不差吧,顾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