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劳绕着顾言慢悠悠地转着圈，一双大眼睛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
顾言也没客气，同样仔细审视着对方——矮小的身材、细长的四肢，怎么看都不像是靠肉身吃饭的魔族；再加上那只占了大半个身子的独眼……
顾言暗自点头。
嗯，完全判断不出来是什么路数。
这也不能怪他。当初他虽然把魔族当成“恶魔”拼命寻找，却发现系统根本不为所动，之后自然也就懒得深入研究魔族了。
再说了，他顾言像是那种博学多才的人吗？除了野史八卦，他正经知识可没记住多少。
“啧啧，这就是人类吗？灵光看着确实不太一样……”皮劳在一旁嘀嘀咕咕，仿佛在观察什么稀有动物。
顾言忍不住腹诽：这家伙怎么一副第一次见到人类的样子？难道薇尔涅手下真的一个人类都没有？可她本人不就是……
“嗯？你说什么？”皮劳忽然凑近。
“我可没说话。”顾言警惕道。
“哦？唔！对的，我搞错了。”
皮劳却突然跳起来，一把搂住顾言的肩膀——鉴于身高差，顾言只好配合地弯下腰。
“小子，我刚才都看见了，你是跟着埃拉来的吧？”皮劳声调古怪地说道，“让我猜猜你们要干什么……嗯……是魔女让你跟着她‘熟悉环境’的？”
他忽然发出一阵嘿嘿的怪笑：“那你可真是太不幸了，居然被分给埃拉带。”
顾言挑了挑眉。这家伙……有点意思。
“是吗？我倒没觉得不幸。”他淡淡回道，“不过我得提醒你，你这样背后说埃拉坏话，可是破坏团队和谐的行为——我是会向薇尔涅报告的。”
“呵呵，你可真是正义啊，人类小子。”皮劳恶狠狠地咧嘴笑道。
“我叫顾言。”
“好的，顾言。”皮劳随口应道，手臂仍搭在他肩上，“你应该能看出来，我其实不是坏人——只是长得在你们人类眼里比较凶恶罢了。但其实，我是个善良的人。”
善良？顾言心中冷笑。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嘿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皮劳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魔族都是一群坏家伙’，不是吗？你们会这么想，不就是因为我们长得丑吗？如果我现在是个漂亮的人形姑娘，再装得柔弱一点——就像埃拉那样——你是不是就会觉得，‘啊，这一定是个被世人误解的善良魔族’了？”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套近乎？获取信任？顾言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把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推了下去。
“我们魔族又不是没有感情、只知道杀戮的怪物。”皮劳耸耸肩，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要真是那样，这片大陆上早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
“有话直说吧，”顾言语气平静，“我不喜欢绕弯子。”
“嘿嘿，巧了，我也是个直性子。”皮劳咧开嘴笑道。
——你一点都不直，你也不是人。顾言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嘿，甭管你怎么想，总之我是来帮你的。”皮劳拍了拍胸脯，独眼眨巴着。
“帮我？”顾言挑眉。总不可能是要帮他从薇尔涅的魔爪下逃走吧？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好像并不需要什么帮助。”
皮劳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哎呀，我不是指那个——我是说，你也看到了，埃拉带你参观都能把你落下。照这样下去，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认全这里的人。时间就是生命啊朋友！让我来带你吧，我效率可是很高的。”
听他这么一说，顾言忽然想起前世在车站外抢客的出租车司机，也是这副热情洋溢的架势。
“我有个问题，”顾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原本来这儿是要干什么的？”
皮劳嘿嘿一笑：“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见到你之后，我觉得还是帮助新同伴更重要。”
“是吗？”顾言投去一个毫不掩饰的怀疑眼神。
“嘿，你要这样想——我对你的真诚，就像你对埃拉、对魔女大人一样真诚！”
那可真是太“真诚”了。
听完这话，顾言忽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他瞥了眼那扇毫无动静的矮门，“行吧，那就麻烦你了。”
“嘻嘻，包在我身上！”皮劳兴奋地搓了搓手，“放心，很快的。我保证在埃拉发现你不见之前，就把你送回来！”
说罢，皮劳打了个响指。顾言身边忽然涌现出黑紫色的、如同潮水般的物质——它们比水更浓稠，泛着幽幽的暗光，很快便将顾言整个人笼罩其中。
这是什么东西？某种魔法材料、特殊魔器，还是皮劳自身的能力？
顾言只在最初流露出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脸上看不出半点慌张。还是那句话：在薇尔涅的地盘上，他不太可能遇到真正的危险；就算真遇到了，那也不是他能应付的。
皮劳在一旁解释道：“放心，咱们这儿人不多，连你在内也就八个。除去葛伦迪尔老头，你只剩三个人没见过了。”
他忽然嘿嘿一笑：“而且很巧，今天他们三个……刚好都在。”
没让顾言等太久，那层黑紫色的物质缓缓褪去，眼前出现了一道旋转上升的石阶。
“到了，这里是地下城的第二层。”皮劳示意道。
顾言点点头。
与第一层的生活区域截然不同，这里的空间更开阔，墙壁上嵌着早已熄灭的熔炉，散落的工具和半成品的金属构件上覆着一层薄灰，却仍能看出矮人工匠曾在此忙碌的痕迹。
宽阔的石台边散落着打磨精致的齿轮和刻满符文的金属板，远处甚至还有一条干涸的水道贯穿整个区域——这里显然是昔日矮人负责维护和制造的核心工坊。
“到了，就是这儿。”
皮劳主动推开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侧身示意顾言先进。
……太殷勤了。
顾言心中警铃微响。这种态度，不是有求于他，就是……
他瞥了一眼皮劳那咧开嘴笑的模样，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别搞，兄弟，这方向可不兴发展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皮劳脸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快点儿吧，”他催促道，“他们可不会等我们太久。”
顾言面色平淡地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迈入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静立的身影。
那人全身笼罩在暗色长袍中，脸上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精巧银面具，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眸和线条优美的下颌。
尽管衣着宽大，仍能依稀辨出女性特有的纤细轮廓。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尖长的耳朵——毫无疑问，这是一位精灵。
她手中握着一柄法杖，杖身却并非精灵惯用的晶木或秘银，而是某种打磨光滑的深灰色石材，顶端镶嵌着一颗幽光流转的紫色宝石。
石质法杖……顾言眉头微挑，这搭配可不多见。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记在心里。
视线稍转，房间另一侧坐着一位正在仔细擦拭武器的壮硕身影。
那是位红皮肤的兽人，肌肉虬结，獠牙微露，仅仅是坐在那里就透出一股沙场悍将的气息。
他手中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双刃战斧，刃口锋利得仿佛能切开光线。他擦拭得极为专注，甚至没抬头看刚进来的两人一眼。
最后，顾言的目光落在房间最里侧。
一位红发少女正懒洋洋地靠在石墙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自己发梢。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面容姣好，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顶那双小巧却锐利的黑色犄角，以及身后轻轻摆动的细长尾巴。
……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