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地走在错综的通道里，只有皮劳脚爪刮擦地面的细响。
快到葛伦迪尔的矮屋时，顾言远远就瞧见埃拉正扒在门框上，小脑袋焦急地左右张望，爪子不安地搓动着，圆眼睛里写满慌张。
“埃拉？”顾言叫了她一声。
“哇啊！”小老鼠吓得一蹦，看清是他才猛松一口气，随即气鼓鼓地冲过来：“你！你刚才去哪了呀！我出来找不到你，急死了！”
看她那副快哭出来的模样，顾言心里罕见地掠过一丝“欺负老实人”的愧疚——不过也就一丝，转瞬即逝。
他面不改色：“碰到皮劳了，他说带我去认人，效率更高。”
这时皮劳晃悠过来，脸上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诡异笑容：“小埃拉，不用谢，顺手帮你把活儿干了。”
埃拉歪着头想了想，居然真信了，瞬间阴转晴，甚至带点感激：“哦！这样啊！那……谢谢皮劳先生！”
顾言：“……”这傻孩子也太好骗了。
埃拉显然没觉出不对，小爪子一把拉住顾言裤腿：“对了对了！葛伦爷爷还没见呢！快进来！”她使劲把顾言往矮门里拽。
葛伦……见就见吧。顾言心想，看看这位矮人大师又是何方神圣。
她拉了两步又突然停下，回头眼巴巴地看着顾言：“顾言……这次，你先进去吧？”
咦？怕我又跑？顾言觉得好笑，随口应道：“行啊。”
这倒没什么，只不过……这门实在是矮得过分了！顾言怀疑就连皮劳来了，都得半弓着腰才能进去。他扭头看了眼埃拉那充满期盼的眼神，无声地叹了口气。
唉，都是为了孩子……
他认命般地弯下腰，正准备钻进那低矮的门洞，却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仍站在原处、脸上挂着诡异笑容的皮劳：
“你不是也有事要找葛伦先生？不一起吗？”
皮劳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或者说，以他那张脸，任何笑容看起来都足够诡异。
“我现在……暂时不用了。”他慢悠悠地说道。
“是吗……”顾言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像是毫不在意般转过身，猫着腰钻进了门。
有病。
他在心里默默补上最后一句评价。
......
顾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才从那低矮的门洞里钻进来，非常不顺利。
他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除非把这门拆了重装，或者这位矮人大师真有什么通天本事，否则他绝不再用这种姿势进来第二次。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意外地发现内部空间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宽敞不少，至少他能站直了，头刚好能瞥见二楼的栏杆。
他环顾四周，更是有些惊讶——房间里异常整洁，甚至可以说是井井有条。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工具分门别类地挂在墙上或摆在架子上，闪着保养良好的金属光泽。
二楼的书架上，书籍排列得一丝不苟，严格按照某种分类法归置，连书脊的颜色似乎都经过考量。
这地方干净得能让洁癖和强迫症患者都挑不出毛病。
咦？
顾言注意到二楼桌上有本书摊开着，显得格外突兀。
书名看着有点眼熟……
他眯起眼，伸手想去拿，却听见书本后面传来一个和蔼的声音：
“年轻人，这本书我还没看完呢。要不……等我先看完了再给你，好不好？”
顾言一愣，这才发现书后面还坐着个人。
一个矮人，毫无疑问。大胡子，长头发，身材矮壮——矮人该有的特征他都有。但要说有什么特别的……
这位恐怕在矮人里都算得上矮人。
这位应该就是葛伦迪尔了。他笑呵呵地看着顾言：“你就是顾言吧？埃拉刚才跟我说过了，以后我们就是同伴了。”
“刚才失礼了，老爷子。”顾言礼貌地回应。
葛伦连忙摆手，神色竟有些惶恐：“没事的，没事的。”
他的目光又落回那本书上，似乎想转移话题：“哦，你刚刚是对这本书有兴趣？”
顾言这才看清书名——《索罗之言》
心里一动，他之前了解到的关于薇尔涅的那些“野史”，就是从这本书里看到的。这老矮人也在研究这个？难道这书其实不简单，上面写的不是胡扯，反而是真相？顾言不由地挑高了眉毛。
但葛伦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连忙解释道：“呃……这本书大部分我都翻过了，上面很多内容都是胡说八道，错误百出，我不建议你去读。”
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像是为自己辩解，“我看它呢，主要是因为……虽然它大部分是野史，但有一小部分记载，经过我验证，还是有点可信的。就一小部分！”
顾言嘴角微微抽动：“那……它哪部分是可信的？”
“这个嘛……”葛伦迪尔搓了搓手，眼神有些游移，似乎不太想深入这个话题。
就在这时，埃拉蹦蹦跳跳地钻了进来，声音清脆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葛伦爷爷！顾言来了！还有哦，多亏了皮劳先生，他帮我带着顾言把大家都认识了一遍，给我省了好多时间呢！”
“是吗？”葛伦迪尔闻言，看向顾言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皮劳……替你把任务完成了？”他向埃拉确认道。
埃拉用力地点点头：“对呀！”
“这样吗……原来如此……”葛伦迪尔喃喃自语，花白的眉毛微微皱起，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自己的胡子。
顾言将他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再联想到皮劳之前那些诡异的行为和说辞。
他干脆直接问道：“葛伦老爷子，这个皮劳……是有什么问题吗？”
葛伦迪尔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啊”了一声，随即摇头：“问题？没有没有！能有什么问题！我、我什么也没说啊！”
顾言暗自好笑：老爷子，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不擅长撒谎吗？
从接触开始，顾言就发现葛伦和印象中暴躁直爽的矮人不太一样。说好的矮人都脾气火爆、性格直爽呢？这位怎么显得这么……和蔼？不，更准确地说，是有点怯懦和犹豫。
不过顾言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追问下去：“这样啊，那没事了。”
他不再追问。虽然坚持下去很可能问出答案，但他自有打算，暂时离皮劳远点就行了。
至于背后的秘密……来日方长，总有弄清楚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