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又和葛伦迪尔心不在焉地闲聊了几句。
主要是老矮人结结巴巴地介绍他的工具和藏书，顾言则嗯嗯啊啊地应付着。
最后带着依旧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表情的埃拉，再次以极其狼狈的姿势爬出了那扇矮门。
站在通道里，顾言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肩膀上一脸懵懂的埃拉，叹了口气问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埃拉呆呆地反问：“啊？什么下一步？”
顾言一阵无语。这傻孩子……薇尔涅到底是怎么想的，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外面乱跑？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直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过来找我。就你一个人。”
是薇尔涅。
顾言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肩膀上的埃拉，小家伙还是那副傻乎乎的样子，显然什么都没听到。
“埃拉，”顾言试探着问，“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咦？”埃拉歪着头，仔细听了听，“没有呀？顾言你听到什么了？”
顾言心下明了。这是薇尔涅单独传给他的讯息。
嗯？这算不算是上了薇尔涅的“特别关心”名单？……他忍不住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她好像没说要去哪儿找她……还是之前那个大殿？要不要问问埃拉？
正想着，薇尔涅的声音适时再次响起：“就你一个人来。我会给你指引。”
顾言嘴角微微一翘。
你别用这种说法啊……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
他轻轻点了点还趴在自己肩上的埃拉：“我刚接到薇尔涅的命令，要单独去办件事，你先自己去休息一下吧。”
“是主人的命令吗？”埃拉一听，立刻从顾言肩膀上跳了下来，小脸瞬间变得无比严肃，还像模像样地挺了挺胸脯，“如果是主人的任务，顾言你一定要好好完成！绝对不能偷懒！”
顾言笑笑：“一定一定。”
不过，这话听着这么怪呢？
他又随口编了几句，轻松把单纯的小埃拉打发走了。看着埃拉蹦蹦跳跳消失在通道拐角，顾言这才收敛笑容，深吸一口气。
好了，现在该去赴魔女的“单独约会”了。
顾言独自沿着通道前行。果然，薇尔涅的声音不时在脑中响起，为他指引方向。他默默记下路线，最终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
眼前是一间用暗色木材搭建的小屋，材质与地下城的石壁融为一体，在幽暗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
一阵冷风掠过，顾言感到背后发凉。
……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正经会面地点。
顾言盯着那扇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木门，心中猜测万千。但转念一想，以薇尔涅的手段，真想对他不利，好像也没必要这么麻烦。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溜估计也晚了。
他如此想着，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无形的大手。
顾言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内布局，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攫住，整个人瞬间被拖拽至房间中央。
薇尔涅正背对着他，纤细的手指在一个布满复杂符文、不断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奇异器具上轻轻拨弄着，似乎在进行某种精细的调试。听到动静，她头也没回，只是随意地一挥手——
那股力量骤然消失，顾言“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哇靠……能不能温柔点啊，老巫婆。
“你之前那个护符呢？”薇尔涅转过身，开门见山，完全没有寒暄的意思，红瞳清冷地落在他身上。
顾言一愣，但很快进入状态，从怀中取出那枚护符，他倒是没把这东西藏起来，一直带在身上。
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刚拿出来，护符就自行飞入薇尔涅手中。
……好霸道。和初见时那副清风拂面的模样判若两人。顾言一言不发，默默感叹女人真是善变的生物。
“你觉得如何？”薇尔涅把玩着护符，目光却仍看着顾言，语气平淡无波。
顾言立刻明白她是在问对那些手下的看法，当即流畅应答。
“魔女大人手下真是人才济济！不仅有博学多才的矮人大师，神秘莫测的精灵小姐，沉稳可靠的兽人战士，实力强大的龙族后裔，还有……呃，颇具特色的魔族成员。真是各个身怀绝技，令人叹为观……”
“我想听真话。”
顾言顿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乌合之众。不，说他们是乌合之众都算夸他们了。我甚至怀疑敌人还没来，他们自己就能先打起来。”
他回想起那短暂的会面：一个看起来怯懦不敢惹事的老矮人，一个阴阳怪气、随时可能叛变的紫黑蛋，一个高傲刻薄、团队炸弹似的小龙人，一个归属感成谜、拒人千里的精灵，还有一个沉默寡言、毫无主见的兽人……
哦对了，还有最“忠心”但智商堪忧的埃拉。当然，还得算上他自己这个随时准备跑路的。
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他们或许很强，但对薇尔涅这个名义上的首领，似乎毫无敬意。
“哦？原来我的手下这么不堪。”薇尔涅听完，只是淡淡评价，仿佛毫不在意。
顾言皱眉，这反应不对劲。
只见薇尔涅将护符随意翻看几下，话锋一转：“好了，谈正事。你说帝都的人靠这个追踪你，而你因为怕打草惊蛇一直带着？”
忽然提这个……是担心追兵找到这里？
“您说的是。”顾言谨慎回应。
薇尔涅点头：“如果我先帮你处理掉那些追兵，你这段时间能安心替我做事吗？”
顾言挑眉。这略带一丝微妙祈求语气的话……又在演哪出？
他毕恭毕敬道，“我怎敢要求魔女大人为我做事？我一直都很忠心。”——尽管这份忠诚，才建立不到一日。
“呵。”薇尔涅轻哼一声，突然抬手。
顾言瞬间被无形之力抓到她身前，两人距离极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看到她红瞳中冰冷的威胁。
尽管处于被压制的位置，顾言仍比她略高几分，此刻正垂眸对上她仰起的脸。
薇尔涅微微仰头看着他，声音压得低而清晰，“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对话，顾言。你可以继续保持你的聪明，但别对我用。”
她指尖轻轻抬起，几乎抵上他的喉结，“我说要帮你，你就只能接受。我说要你为我做事——你就没有拒绝的选项。明白么？”
这是什么？强制爱吗？玩这么刺激？明明算是在商量，却说得这么硬气……不愧是你。
顾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感受到她气息拂过耳边，某个不争气的部位忽然很争气地醒了。
“……那我是否该说声谢谢？”
“不必言谢。我们有契约在，”薇尔涅眯起眼，指尖已经碰到他的下巴：“你有什么好犹豫？我们有契约，我不会拿你怎样。我会帮你——而我只要你暂时真心替我做事。”
顾言呼吸微滞。他清楚地看见她眼底的自信与掌控欲——那是一个习惯于发号施令、且笃定自己绝不会被拒绝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细腻的肌肤在幽光下泛着瓷白的光泽，微抿的唇线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而那双红瞳更如深渊般引人沉溺。
危险，却该死的迷人。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顺从，“如您所愿。”
我同意。但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