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顾言从坚硬的地板上醒来。
他睁开眼，看见头顶粗糙的、布满岁月刻痕的岩石天花板，花了点时间才将昨日的记忆碎片拼接起来
薇尔涅、契约、绝对的掌控、以及那场让他后背发凉的精神测试。
“nnd，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带着一丝自暴自弃的烦躁坐起身，穿上那身还算干净但已显陈旧的衣服。
现在的他，算是被彻底绑在了薇尔涅的战车上，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拿捏的死死的。
前途真是一片灰暗啊，本来就要与整个帝国为敌，现在还要伺候一个心思难测的五千岁魔女……这光是想想就让人绝望。
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混迹在薇尔涅的团队里，再伺机寻找脱身之法，或者……想办法变得比她更强。
他叹了口气，用冷水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顾言刚收拾妥当，一道清冷的声音便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来大殿侧厅。”
是薇尔涅。
顾言认命地整理了一下衣领，推开石门，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遗迹通道内光线幽暗，只有幽蓝晶石提供着微弱照明。
就在他拐过第一个弯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浮现。
是皮劳。
这位魔族依旧挂着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黑底蓝斑的皮肤在幽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他那只巨大的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顾言，尽管在笑，却总是让顾言感到一阵莫名的不自在和警惕。
“早啊，我的朋友。”皮劳的声音还是带着古怪的腔调，“这么早就被召见了？看来魔女大人对你……很是看重啊。”
他的话语中带着那么一点意味深长。
顾言停下脚步，面上不动声色，“皮劳先生也起得很早。”
“嘿嘿，我嘛，总是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皮劳凑近了些，细长的胳膊似乎又想搭上来，“尤其是你，顾言........你很有意思。”
难道我是一个秘密很多的人吗？能够让你们一个二个的都对我感兴趣？
顾言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接触，“魔女大人还在等我，失陪了。”
他不想和这个诡异的魔族多做纠缠，快步离开。
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拐进通往侧厅的通道。
所谓的侧厅，也只不过是一处较为宽敞的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石制长桌，看风格明显是后来放进去的，与遗迹本身的风格格格不入。
长桌上已经摆放了一些食物，大多是面包、肉干、奶酪和一种看不出原料的浓汤，谈不上精致，但分量十足。
桌旁已经坐了几个人。
兽人艾丹沉默地坐在角落，面前堆着小山一样的食物，正专注地进食，好像周围发生什么都跟他没关系
精灵伊琳依旧戴着她的银面具，坐姿优雅，小口啜饮着清水，对眼前的食物似乎没什么兴趣。
龙人少女泽拉菲娅则一脸不耐地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肉排，嘴里嘀嘀咕咕，显然对伙食很不满意。
矮人葛伦迪尔坐在离主位稍近的地方，面前摊着一本笔记，眉头紧锁，似乎正在为什么事情发愁。
埃拉则蹲在葛伦迪尔旁边的椅子上，小爪子抱着一块比她脑袋还大的奶酪，啃得不亦乐乎。
而薇尔涅，正坐在长桌尽头的主位上。她今天换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裙，衬得肌肤愈发白皙。她动作优雅地用刀切割着食物，神情淡漠，仿佛只是在进行一项必要的生理活动，而非享受早餐。
真是奇怪，明明都没有身体，为什么还要进行这种对她来说没有必要的行为呢？顾言如此想到。
与此同时，顾言又想起昨天感受到的与薇尔涅亲密接触的~清香
算了...我不懂，总之，这就是魔法吧。
顾言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艾丹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
伊琳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泽拉菲娅则是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呵，饭点倒来得挺准。”
葛伦迪尔从笔记中抬起头，看到顾言，脸上挤出一丝和善但略显局促的笑容。
埃拉兴奋地挥了挥爪子，“顾言！这里这里！”
薇尔涅没有抬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坐吧。”
顾言从善如流，在长桌最末尾、离薇尔涅最远的位置坐下，默默拿起一块面包。
他确实饿了，而且既然暂时跑不了，填饱肚子才是硬道理。
他埋头吃饭的姿态，引来了泽拉菲娅更加明显的鄙夷目光，连伊琳也似乎微微摇了摇头。
薇尔涅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葛伦迪尔身上，“葛伦，你之前说，有急事？”
老矮人像是被点名吓到，连忙放下笔记，“是......是的，魔女大人。”
“我们之前不是尝试在黑石镇建立一个小型联络点，以便打探帝国境内的消息吗？”
“嗯。”薇尔涅点头。
黑石镇是位于圣南大森林边缘的一个人类小镇，鱼龙混杂，是理想的情报集散地。
“出问题了。”葛伦迪尔叹了口气，“原来负责那里的‘灰鼠’昨天传回最后一条消息后就失去了联系。消息很简短，只说镇子里突然来了几个身份不明的神棍，宣扬什么‘血肉永生’的邪说，发展了不少信徒，搞得镇子乌烟瘴气，而治安官似乎也被买通了。灰鼠怀疑他们可能发现了我们的据点，他准备转移，然后……就没了音讯。”
“血肉永生？”泽拉菲娅挑了挑眉，“听起来像是那些恶心的亡灵法师或者血肉改造者的把戏？”
“不像。”葛伦迪尔摇头，“灰鼠提到，那些信徒表现得很狂热，但身体似乎并没有被魔法或药剂改造的痕迹，更像是……被洗脑了。”
“被洗脑的平民？”伊琳轻声开口，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这比直接的邪恶法术更麻烦。我们不能简单地将他们清除，但留着他们，又会像毒瘤一样扩散，危害更大，还会彻底暴露我们的存在。”
薇尔涅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红瞳中闪过一丝冷光。
她讨厌这种琐碎又麻烦的事情，尤其是需要和大量普通人打交道的情况。直接毁灭显然不行，那会立刻引来教会和帝国官方的重点关注，与她目前暗中积蓄力量的目标背道而驰。
但这事也不能不处理...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长桌两旁。
艾丹？让他去打架还行，处理这种需要脑子和分寸的事情，怕是明天整个黑石镇都知道森林里有一伙兽人强盗了。
伊琳？精灵太显眼，而且她也不擅长应对复杂的人心。
泽拉菲娅？让她去，估计会直接喷火把问题超度。
皮劳？行踪诡秘，但让他去接触大量人类，难保不会搞出什么别的乱子。
葛伦迪尔和埃拉？更不适合。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长桌末尾。
那个正在埋头干饭，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黑发青年。
人类，身份是帝国头号通缉犯，足够聪明，有点小狡猾，急需表现自己以获得奖赏，而且……被她牢牢控制在手心。
薇尔涅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掀起一抹弧线。
“顾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