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和皮劳混在往来的人流中，并未引起多少注意。
他们穿过喧闹的主街，拐进几条愈发狭窄僻静的小巷，最终停在了一处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居民屋前。
这屋子位于黑石镇的西南角，位置偏僻，与镇中心那座高耸的、能俯瞰全镇的钟塔相距甚远，这本该是个低调且安全的选址。
两人没有贸然靠近，只是远远地观察着。屋子门窗紧闭，外表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只是又一户无人居住的空房。
“你对这里的了解，除了我们来之前说的，还有更详细的吗？”顾言低声问一旁的皮劳。
皮劳摇了摇头，肥硕的伪装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没了。正因对这里了解不深，才需要先设个据点慢慢摸情况。谁知道这么倒霉，才刚弄好就被人端了……明明伪装得天衣无缝，就是最普通的镇民身份。”
“普通镇民身份？”顾言捕捉到这个词，追问道，“具体指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皮劳古怪地笑了笑，“安排进来的人，身份、来历、日常行为都跟街上走的这些本地人没两样。据点设立得分几步走：先潜入站稳，再慢慢发展，然后渗透，最后才是掌控。现在这阶段，用最不起眼的普通人身份最安全。”
他顿了顿，补充道，“虽然这样基本打探不到什么核心消息，但这第一批人本来也不是干这个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存在’下去，像颗钉子一样扎进这里。”
原来如此。
顾言听完，心里对据点被毁的原因已有了几分猜测。
他沉吟片刻，忽然对皮劳说，“那你先在这儿盯着吧，我出去转转。”
皮劳一看他那副像是要撂挑子溜达的模样，顿时有点急，“喂！我们可就一周时间！”
“我知道。”顾言摆了摆手，脚步却没停，头也不回地融入了巷外的人流之中。
他当然不是真去偷懒。
眼下和皮劳一起干守着这处废址毫无意义。要想打探消息，尤其是关于那诡秘的“血肉永生”教派，有一个更高效、也更安全的法子。
去人多嘴杂的地方，亲耳听，亲眼看。
.....
“老板，你这西瓜怎么卖？”
“十铜币一斤。”
“这么贵？你这瓜皮子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你嫌贵？我还嫌亏呢！我这瓜都是从帝国境内运过来的，你知道这运费占多少吗？”
“行吧，我先去看看别处的。”
顾言一脸便秘的赶快从这出瓜摊离开。
黑石镇这条主街确实热闹，摊贩吆喝、居民闲逛，就是物价贵得让人肉疼，边境地区的运输成本果然不是盖的。
走着走着，他忽然察觉到前方有一处地方的魔法粒子浓度明显比周围要高出一截。
咦？
有点不寻常。
顾言心中一动，顺着感应朝那个方向走去。在这个世界，超凡力量并非秘密，大城市里甚至有专门交易相关素材的店铺和市场。但因其稀缺性，在小地方通常很难见到正规的交易场所。
反过来想，如果一个地方存在这种——无论是明是暗——与超凡力量相关的聚集点，那往往说明此地颇有潜力，至少人流量和资源流动不容小觑。
看来这黑石镇，确实有点东西。顾言一边想，一边自然地朝那魔法波动源头靠近，发现那竟是一家看起来颇为热闹的酒馆。他不动声色地推门走了进去。
酒馆内人声鼎沸，即使是在白天也坐了不少人，没人留意刚进来的顾言。里面的陈设很符合他对异世界酒馆的想象：木桌、酒杯、喧闹的佣兵和商人。
他凭借感知，径直朝酒馆东侧的一扇小门走去。
门口有人把守。
顾言又退到酒馆的角落，点了一杯最便宜的麦酒，假装啜饮，目光却牢牢锁定了那扇有人把守的小门。
没过多久，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外套的男人，神色忐忑地走到了守卫面前。他眼神躲闪，脸色憔悴，双手有些不自在地搓动着。
“进、进去看看。”男人声音有些沙哑。
守卫抱着臂膀，斜睨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吐出一个字，“凭证。”
“有，有的。”男人慌忙在口袋里摸索起来，掏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贝壳。那贝壳表面有着非常明亮、彩虹般的色泽，在酒馆昏暗的光线下也很显眼。
顾言敏锐地感知到，贝壳上附着的魔法粒子动能极其微弱，几乎快要消散，更像是个残留着一点超凡气息的漂亮空壳。
守卫用两根手指捏起贝壳，掂量了一下，嘴角撇了撇，似乎有些不屑，“就这？能量都快散光了。”
男人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嗫嚅着，“是、是少了点……但规矩我懂，这……这总算是‘那个圈子’的东西吧？您通融一下……”
守卫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把贝壳丢回男人手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进去吧，别挡道。”
男人如蒙大赦，连声道谢，赶紧低着头钻进了门后。
原来如此，需要凭证。顾言看明白了，这是要证明自己要么是超凡者，要么拥有超凡相关的物品才能进入。
他略一思索，从怀中取出那块属于【阿尼莎的移动货摊】的灰布。
他手心朝上，将灰布轻轻盖上去，再揭开时，掌中已然多了一个小小的人偶——正是之前在铁门后见过的那个，一半是木质关节、一半覆盖着诡异血肉的拼接人偶。
仔细看还能发现，人偶血肉部分比之前萎缩了些。
这是目前顾言手上唯一能拿得出手、且不算太惊世骇俗的“常规”玩意儿了。
应该能行吧？他想着，走到守门人面前，摊开手掌展示了那个人偶。
守门人先是瞳孔一缩，显然被这人偶邪门的外观惊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毕竟在这里也算见多识广。他上下打量了顾言一眼，点了点头，让开了通路。
竟然这么顺利？顾言有点惊喜，他本来还担心这东西看起来太邪乎，会被当成什么邪恶之徒呢。
顾言暗松一口气，推门而入。门后是一段向下的石阶，走下去才发现别有洞天：一个宽敞的地下交易场所展现在眼前。
这里和想象中阴暗混乱的黑市不同，反而像个正规集市。
石壁两侧嵌着发光的晶石，照得通道亮堂，两侧摊位排列整齐，有人安静地看货，有人低声交谈。除了超凡素材，确实也有些来路不明的货物，不过顾言对那些并不感兴趣。
他注意到每个摊主都在入口处的小桌前登记，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摆摊需缴纳一银币摊位费。
一银币……顾言摸了摸口袋，薇尔涅给的活动经费都在他身上，反正皮劳那个魔族大概用不着钱，全被他“暂为保管”了。
顾言掂量着手里那枚银币，又看了看掌中安静躺着的人偶。
摆个摊，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