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闹铃把我唤醒。
我睁开眼睛，看见我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对喔，我变成了陆宇。”
嘴巴比意识先反应过来，我呢喃着起了床，穿上略脏的拖鞋。
身无分文的我，外加没有手机，只套了个捡来的外套当裤子，我穿着拖鞋这么走了好几里路才回到家。
准确来说，是回到陆宇的家。
“这都几点了，赶快收拾书包去上学。”
声音响起之前，是卧室门先打开。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对我的态度不是很好，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女人是陆宇法律上的母亲，准确来说是后妈。我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几乎裸露的身体出现在她眼前。我迅速拿起被子遮住某些部位，她上下打量我一遍，眼神露出异样，没好气的又回去了。
陆宇家的人际关系，在我睡一觉后，逐渐变得清晰。父母离婚后他跟着父亲，后来他父亲很快就找了个女人结婚。在不久的将来，陆宇将会成为哥哥。
可这也代表，这个家即将没有陆宇的位置，终究他会成为一个“外人”。
虽然，他也是他父亲的孩子。
一想到这些，我好像有些代入陆宇的感情，浑身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我把书桌上的书塞进书包，感觉到有什么硌住。我把手塞到书包里，结果摸出一包香烟。
没有对此感到过多的意外，在他包里能翻出的东西，我甚至都觉得有一定的合理性。
简单的洗漱之后，我离开那个家。
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我的身体获得前所未有的放松。这并不是我意识所控制出的感想，而是这具身体发自本能的感受。
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清晨的洒水车把路面浇了一遍，甚至路边的草坪也顾及到。所以，我能闻到泥土和青草混杂的淡淡芳香。
对于喜欢的人来说，这是世界独有的香气，不亚于那些喜欢闻汽油的人闻到汽油的感受。
但对不喜欢的人来说，这只能称得上难闻的气味。
这不算是一种奇怪的癖好吧，应该算是...独特的爱好。在闻到这类气味的时，心情会莫名的变好。要说我最喜欢的，应该是夏日夜晚的气味，混杂着淡淡的烟味，反而让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放大。
可我现在这具身体，好像更喜欢汽油味一些，可能他上辈子是个汽车人？
开个玩笑。
在身体变化后，一些习惯和爱好也会随之改变。这让我更加确信，如果不在一定的时间换回去，我真的会慢慢变成陆宇。
至于“我”么？话说“我”今天会来学校吗？
我几乎是本能的来到班级，随手准备拉开椅子坐下。可这时我反应过来我还顶着陆宇的身份，我拉开的椅子还是陈之井的位置。
幸好人没来多少，这位置也有些偏后，所以没太多人注意到。
我默默地把椅子放回去，抬起头看了一圈班级。果然，好像没人注意。早来的同学大部分还在补作业，孟冉冉在座位上依旧托着腮，看着窗外的天空，无暇顾及我。
正巧这时，王里予从门口走进，我视线转动与她正好对视。仅一秒，我迅速瞥开视线，不与她对视，我担心她一眼看出我伪装的身份。
我低下头回到陆宇的位置坐下，王里予也同样是在她的位置坐下。直到上课时间到，我斜前方原本“我”的位置都是空的。
“陈之井今天没来吗？”
最后还是我没忍住，询问了坐在隔壁的同桌。
“陈之井？谁啊？你又惹事了？没事，兄弟们都在。”
对方看了我一眼，反问起我。之后他又低下头，把头埋在树墙中偷偷地玩起手机。
好像，是“我”消失了。
明明坐在他的前排，他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呢，更何况之前“我”与他也搭过话。
所以只能代表一件事。
“我”的身体与陆宇的灵魂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一整天上课我几乎都没有什么心思，几乎没听到老师说什么东西。中间甚至进行了一次模拟考，看到平时晦涩难懂的题目，解题思路仿佛是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想到什么我就写什么，最后这么一道题被我解开了。
原来学霸的世界这么简单。
我由衷的感慨。
写完试卷后，我抬起头发呆，可视线不像平时那样放在孟冉冉身上，反而是一直在关注王里予。
这一次是我自己在操控。
可为什么要看她，我给不出准确答案去解释。
或许是担心她看出我的假身份？还是别的理由？
我也不清楚。
听上去很怪。明明之前作为陈之井时，我一直注视孟冉冉，然而在变成陆宇后，关注的人转变为王里予。
我莫非是个花心的渣男。
我并不想这么承认，可我这种行为很像。
察觉到这一点后，我刻意去控制自己的视线，把更多视线放在书上，不去看任何一个人。
终于熬过一天，今天一天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让人感到麻木。班主任依旧是留到熄灯后才让学生离开，原本这时候我应该走才对。可想到昨天晚上看到的事，我抬头看了一眼孟冉冉，在息壤的人群和班级的手电下，我看见她还坐在位置上。
既然如此，我也不打算先离开。至于王里予，她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她是回家了还是和昨天一样，躲在了厕所准备伏击。
“走吗？”
略带慵懒的声音传来，我抬头与孟冉冉对视。她站在我的生身边，微微低下头看着我。她的声音对我来说熟悉又陌生，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么近与我说话，我能嗅到比平时更浓郁的她的气味。
“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回答最简单的一个字。略带遗憾的是，我不知道陆宇是用什么语气和她说话，明明在成为他后，我拥有许多陆宇的记忆。可对孟冉冉，几乎是一片空白。既然两个人作为对象，肯定会有很多共同的甜蜜记忆，可为什么，我不能窥探丝毫。
我慌乱的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塞到书包里，生怕她等急了。
“好了，走吧。”
班级里的学生早已走光，孟冉冉是在学生都离开后才来找我。我与她离开教室，并排走在走廊上。
我刻意慢她半步，想看他们每天会去哪里。
微风从窗外吹进走廊，吹拂到孟冉冉身上后，又传到我这边。晚风伴随她身上的香味，充斥我的鼻腔。那沁人心脾的气味，仿佛可以治愈一切伤痛。
好希望时间可以停下来，让世界在这一刻静止。
一号楼四楼准备下楼梯时，我停下了脚步。感受到我脚步停止后，已经下了一节台阶的孟冉冉回过头看向我。
“怎么？”
我想起昨晚上的事，要是今天王里予还在那，在看到我们俩后，会不会跟上来？
我抬起手指了指四层的走廊。
“今天我们从这边走吧。”
“奇怪。”
孟冉冉是这么说，她重新走到我身旁后，我们转而沿四层走廊走下去。
孟冉冉的语气带着高冷，可好像很听陆宇的话。平时我看她，她总是笑容满面的和其他同学处好关系，可为什么今天和她的近距离接触，却没有那种感觉呢？她和陆宇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更亲密吗？
突然间我发现，这一次轮到孟冉冉停下了脚步。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她指了指旁边教室的门。
“我们进去待一会。”
她推开教室的门，自顾自的走进去，我慢她一步，也走进教室。走进那间教室的一瞬间，淡淡的烟味传来，让原本好闻的气味消失。
这间教室桌椅大多堆在一角，有部分还杂七杂八的摆放，黑板上是各种涂鸦。
这大概不能被称作教室，更像是问题学生会聚集的场所。很难联想到，孟冉冉居然会知道这个地方。
孟冉冉把书包放在桌子上，拽了一张椅子坐下。她朝我伸出两根手指。
我很明白她的意思，也有点对此感到不可置信，她有些打破我对她的滤镜。我看着她犹豫几秒的时间，最终还是把手伸进书包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
她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用生疏的手法点燃。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被烟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这明显是没抽过烟的行为。可我还是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行动。
咳嗽之后，她抬头看着我，眼睛像是在说什么，可我没有办法读懂她的意思。后来她也放弃了，又是吸了一口。这一次她没像第一次那般莽撞，但还是轻轻的咳嗽几下。
我想去和她说话，但真要开口，却又无法开口。
我对她了解什么呢？
我对她一无所知。
之前我只会远远的去偷看她。知道她的动作，知道她每天来班里面的时间。可关于她的心，我并不知晓分毫。她的爱好、她爱听的歌、她爱看的电影、她爱的人……
我这样算是喜欢她吗？喜欢她不应该只喜欢她的表面，更应该了解她的一切。
无论是作为陈之井的记忆，还是陆宇的记忆，我对孟冉冉都是一无所知。我最开始天真的以为，只要变成陆宇后，我就能和孟冉冉无话不谈，像真正的情侣那样。
可现实并不如我想象那样，到头来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今天你一直在看王里予吧。”
孟冉冉突然开口。
我愣神一下，仿佛是找到她今天这样冷漠的原因。
莫非是因为她看到我一直注视王里予，然后吃醋了？那她一定会时不时去看陆宇吧，就像我偷看她一样。
我也好像有点能解释得通她今天态度为什么会这么冰冷。可接下来的回答，成为最大的问题。
该如何回复她？总不能直接承认吧。要是再过分一点，不仅承认，还去夸赞王里予，那她肯定会和陆宇分手，并且给他一巴掌。
但这么做对我来说...好像也没坏处，无非是挨一巴掌。
我之后肯定会变回陈之井，假如我让陆宇和孟冉冉分手，是不是我的机会就来了。
这样的邪念占据上风。
我注视着孟冉冉的眼睛，昏暗的环境中，少女的眼睛似乎发出万丈光芒，不断通过眼睛照进我的心。
“嗯，因为我想看到你吃醋的样子。”
我的邪念，还是被理智所克制。
“找死！”
孟冉冉挥拳朝我打来，气势看上去很强大，可打在身上并没有太痛。
她低下头捂着眼睛哭起来，像个孩子一样。
少女的眼泪藏着无数话语，每个字都在刺痛“我”的心。看到她哭泣的那一刻，我明白，作为陈之井，我不会胜得过陆宇。
我走到她身前，拿走她手上的香烟。
“香烟一点都不好抽，呛死人。”
我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香烟，轻轻吸了一口。之前我也从未吸过香烟，也同孟冉冉最开始那样，呛了一下，开始咳嗽起来。
“你说得对。”
我掐灭手上的半截香烟。
孟冉冉站起身猛地向前抱住我，在我胸前不断抽泣。我的手无处安放，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以后你不许看别的女人。”
“嗯。”
“你只能看我一个。”
“嗯。”
“要是你不答应我，我真的会杀了你。”
“嗯。”
拥抱是为了弥补人类右胸腔没有的心跳。
借助虚假的身份，我获得短暂的爱。同时，这也是陆宇在家无法得到的。我静静感受这辈子仅有一次的机会，之后有一个人爱她足够了。作为路人甲，长时间的出场只会毁了这场恋爱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