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音器里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在公路上空回荡。
沙芽站在路边，黑色的长发被直升机的气流吹得微微飘动。
她依旧维持着歪头的姿势，猩红的瞳孔盯着逐渐降低的直升机。
她听不懂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个会飞的铁东西发出的声音很吵。
而且上面的人看她的眼神，和之前那三个穿制服的人一样，带着她能模糊感知到的“敌意”。
她的手还举在半空。
刚才她只是想看看这个铁东西为什么能飞，没别的意思，可对方好像很紧张。
直升机降到了距离地面十米左右的高度，机舱两侧的窗口探出两个人头，手里都举着黑色的枪，枪口正对着沙芽。
副驾驶的人对着对讲机喊：“目标没有反应，请求下一步指示！”
“先鸣枪警告！”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回应。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公路的安静，子弹落在沙芽脚边的水泥地上，溅起细小的石子。
沙芽的脚微微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弹孔，又抬头看向直升机。
这次她明白了，这个黑色的管子能发出会伤人的东西，和之前那个穿制服女人的火球一样，是“威胁”。
她的身体瞬间绷紧，原本空茫的瞳孔里多了一丝冷意。
还没等直升机上的人开出第二枪，沙芽的颈侧突然裂开一道暗红色的缝合痕，墨黑的触手从缝里猛地窜了出来。
那触手表面布满了环形的吸盘，吸盘边缘泛着淡粉色的黏液，在空中扭曲着，像活过来的毒蛇，直奔直升机的螺旋桨。
“什么东西！”机舱里的队员惊声尖叫。
驾驶员急忙拉动操纵杆，想拉高机身，可触手的速度太快了。
只听“嘎吱——”一声，触手缠住了螺旋桨的叶片，黏液瞬间粘住了金属表面。
螺旋桨的转动速度骤然减慢，机身开始剧烈摇晃，像狂风中的落叶。
“快弃机！”队长嘶吼着，可已经晚了。
从沙芽腰侧的缝合痕里，又钻出十几根更细的触手，这些触手带着尖锐的倒刺，像箭一样射向机舱玻璃。
“哗啦！”
强化玻璃被触手轻易刺穿，密密麻麻的孔洞瞬间布满了玻璃表面。
一根带倒刺的触手直接缠住了窗边队员的胳膊。
没等对方挣扎，触手猛地收紧，倒刺深深扎进皮肉里，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队员的惨叫还没出口，就被另一根触手捂住了嘴。
沙芽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操控着触手在机舱里肆虐。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做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就像捏碎刚才那把短刀一样，毁掉这个有威胁的铁东西，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
螺旋桨彻底停了下来，直升机失去平衡，朝着公路一侧的草丛坠去。
“轰隆”一声巨响，机身撞在地面上，冒出滚滚黑烟。
沙芽收回缠在螺旋桨上的粗触手，触手上还挂着几片扭曲的金属碎片，黏液滴在地上，腐蚀出小小的坑洞。
她朝着坠毁的直升机走过去，脚步很轻，就像是踩在棉花上。
机舱里还有两个活着的队员，正挣扎着从变形的座位里爬出来。
他们看着走过来的沙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连握枪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别过来……”其中一个队员的声音发颤，他的腿被变形的金属卡住，动弹不得，“我们……我们只是执行任务的……”
沙芽走到机舱门口，停下脚步。
她低头看着那个队员，猩红的瞳孔里没有同情，只有一丝疑惑。
为什么这些人总是要对她动手？她明明没有想过出手伤害他们啊……
就在这时，另一个没被卡住的队员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手雷，拉开了保险栓：“怪物！一起死吧！”
沙芽的感知力瞬间捕捉到了手雷里的“危险”。
她没有犹豫，从指尖钻出三根细触手，像闪电一样缠住队员的手腕，轻轻一拧。
“咔嚓”一声，队员的手腕被拧断，手雷掉在地上。
沙芽的触手迅速卷起手雷，朝着公路对面的树林扔了过去。
几秒钟后，树林里传来“轰隆”的爆炸声，泥土和树枝飞溅。
那个断了手腕的队员疼得满地打滚，惨叫声撕心裂肺。
沙芽看着他，又看了看被卡住的队员，喉咙里泛起一丝熟悉的痒意。
刚才解决那三个人时，她喝了点血，现在又有点饿了。
但她没有立刻动手。
她的目光落在了队员腰间挂着的一个黑色本子上，本子封面印着和之前通讯器上一样的银色标志。
她弯腰，捡起本子，翻开。
里面画着很多她不认识的符号，还有几张照片，照片上是和这些人一样穿制服的人，站在一栋高楼前。
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一张不一样的照片。
照片上是个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块草莓蛋糕，笑得很开心。
沙芽的手指突然顿住了。
她盯着照片上的小女孩，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陌生……
不像饥饿，也不像被威胁时的警惕，而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熟悉……
好像……这个小女孩，就是她一直要找的人？
“那是……协会里的孩子……”被卡住的队员看到她盯着照片，小声说，“你……你认识她？”
沙芽没有回答。
她把本子合上，捏在手里，指甲不小心划破了封面，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她抬起头，看向那个队员，眼神里的疑惑更浓了：“她……在哪里？”
这是她今天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队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这个怪物好像在找照片上的孩子？
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求生的希望，急忙说：“她在……在异能者协会总部！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总部在哪里！”
沙芽盯着他，沉默了几秒。
她能感知到这个队员说的是实话，但她也能感知到，对方心里还是有“敌意”，只是现在被恐惧压下去了。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问清楚“异能者协会”是什么地方时，远处突然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不是一辆，是很多辆，而且速度很快，正朝着这边过来。
沙芽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公路尽头扬起一片尘土，能看到好几辆黑色的汽车，车身上同样印着那个银色标志。
“是……是支援队来了！”被卡住的队员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大了，“哈哈哈！你跑不掉了！协会的强者马上就到！他们会杀了你这个怪物的！”
沙芽的眼神冷了下来。
这些新来的人，肯定和之前的人一样，会对她动手。
她看了一眼那个队员，毫不犹豫地一拳打爆了他的头。
她走进树林，黑色的长发很快融入了树荫里。
刚走了没几步，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汽车刹车的声音，还有人的喊叫声。
那些支援队的人到了。
沙芽没有加快脚步，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往前走。
她的右手悄悄变形，暗红色的肉鞭在袖口里轻轻蠕动，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威胁。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本子，又抬头看向树林深处。
刚才那个队员说，小女孩在“异能者协会总部”，可她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
而且，她好像忘了一件事……
她自己叫什么名字？
之前她给自己起了“沙芽”，可现在看到照片上的小女孩，她又觉得这个名字好像不太对，好像还有一个更熟悉的名字，藏在她记忆的最深处，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她的耳朵动了动。
树林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不是人类的，而是某种动物的？
而且，她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沙芽顺着声音和气味的方向走去，走了大概两分钟，她看到了一只被陷阱夹住腿的小鹿。
小鹿躺在地上，伤口流着血，看到她过来，吓得瑟瑟发抖，却动弹不得。
沙芽蹲下身，盯着小鹿。
她能感知到小鹿的恐惧，没有任何“敌意”。
她的喉咙又开始发痒，饿意越来越浓。
人类的血能缓解，那动物的血呢？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小鹿的伤口。
小鹿吓得叫了一声，可沙芽没有伤害它，只是用指尖沾了一点血，放进嘴里。
动物的血很淡，没有人类的血那种能让她感到“有力”的感觉，但至少能稍微缓解饿意。
她站起身，看着小鹿，又歪了歪头。
这个小东西，和那些人不一样，不会攻击她。
她转身想离开，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惊讶：“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沙芽猛地回头。
树林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看起来十五六岁，手里拿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几朵白色的花。
女孩的头发是浅金色的，眼睛是淡蓝色的，正好奇地看着她。
这个女孩身上，没有任何“敌意”，反而带着一种很温和的气息。
沙芽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的手悄悄收了回来，肉鞭也变回了正常的手臂。
她没有感觉到威胁，所以不需要反击。
女孩慢慢走近，看到了沙芽身上的缝合痕和额头上的铁钉，眼神里的好奇没有消失，反而多了点心疼：“你的身上……好多伤啊，疼不疼呀？”
沙芽愣住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不是恐惧，不是敌意，而是带着“关心”的语气。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叫荷花，你叫什么呀？”女孩背过手，笑眯眯地问道。
“沙芽。”沙芽慢慢吐出两个字，手里还紧紧捏着那个黑色的本子。
这时，荷花看到了她手里的本子，指了指：“那是你的东西吗？上面有什么呀？”
沙芽犹豫了一下，慢慢翻开本子，把那张有粉色裙子小女孩的照片递到女孩面前。
“我在找她。”她轻声说，猩红的瞳孔里，第一次出现了除了疑惑之外的情绪。
就是一丝淡淡的期待。
荷花低头看着照片，突然“呀”了一声，眼睛亮了起来：“这个小女孩我认识！她叫萧雪，在异能者协会里！我之前去协会送花的时候见过她！”
沙芽的身体猛地一震。
萧雪？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了她空白的记忆里。
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很熟悉，很亲切，比“沙芽”这个名字熟悉多了。
她抓住荷花的手腕，力气有点大，女孩疼得皱了皱眉。
沙芽立刻松开手，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萧雪……在哪里？异能者协会……在哪里？”
荷花揉了揉手腕，看着她急切的样子，笑着说：“协会在市区里，离这里有点远。不过我知道路，我可以带你去！但是……”
荷花的话顿了顿，看向公路的方向，眉头皱了起来：“刚才我好像听到了爆炸声，还有很多汽车的声音，可能是协会的人在找什么，我们得小心点，别被他们发现了。”
沙芽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协会的人？就是刚才那些要杀她的人？
如果萧雪在协会里，那她去了之后，会不会又遇到那些人？那些人会不会伤害萧雪？
她看着荷花，猩红的瞳孔里充满了疑惑和一丝担忧：“他们……会伤害萧雪吗？”
荷花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会的，协会的人很保护萧雪的，因为她的异能很厉害，而且她一直在找她的哥哥……”
哥哥？
沙芽的脑子又“嗡”了一声。
哥哥？萧雪的哥哥是谁？
为什么听到这两个字，她的心脏会疼得这么厉害？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人的喊叫声，还有狗叫声，应该是协会的人追进树林里了。
荷花脸色一变，拉着沙芽的手：“快走！他们来了！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他们走了，我再带你去找萧雪！”
沙芽被荷花拉着，跟着她往树林深处跑。
黑色的长发在身后甩动，手里的本子被她紧紧攥着，照片上萧雪的笑容，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她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萧雪。
这个叫萧雪的，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丢失的记忆里，到底藏着什么？
跑着跑着，她突然听到荷花“哎呀”一声，脚步顿住了。
沙芽停下脚步，顺着荷花的目光看去。
前面的树林里，站着几个穿黑色制服的人，手里举着枪，正冷冷地盯着她们。
为首的人看着沙芽，声音冰冷：“找到你了，怪物。”
荷花吓得抓紧了沙芽的手，沙芽却轻轻挣开了她的手。
她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女孩身前，墨黑的触手在皮肤下蠢蠢欲动。
她看着那些人，猩红的瞳孔里没有了疑惑，只剩下冷意：“别过来。”
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记不清过去。
但她知道，不能让这些人伤害到身边这个愿意带她找萧雪的女孩，更不能让他们阻止自己找到萧雪。
为首的人冷笑一声，抬手示意队员：“动手！别让她跑了！”
就在队员们准备开枪的瞬间，沙芽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嗡嗡”声。
是直升机的声音，而且不止一架。
她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三架直升机正朝着树林这边飞来，机身上的银色标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为首的人也愣了一下，随即对着对讲机喊：“怎么回事？总部不是只派了我们小队吗？这些直升机是哪里来的？”
对讲机里没有回应，只有一阵嘈杂的电流声。
沙芽盯着天空中的直升机，突然皱起了眉。
这些直升机的样子，和刚才她毁掉的那架有点不一样，机身上除了银色标志，还多了一个红色的“X”形符号。
而且，她能感知到，这些新出现的直升机里，传来的“敌意”比之前的人强了不止十倍，像是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正朝着她这边过来。
荷花躲在沙芽身后，声音发颤：“那些……那些不是协会的直升机……”
沙芽的身体绷得更紧了。
从她的后背、腰侧、颈侧，越来越多的墨黑触手钻了出来。
这些触手在空中扭曲着，像一张巨大的黑色网，笼罩在她和女孩头顶。
她能感觉到，这次来的东西，比之前所有的威胁都要可怕。
就在这时，最前面的那架直升机的扩音器里，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女人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目标确认——代号‘奈亚’，即刻执行销毁命令。无关人员，格杀勿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