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新发的几期视频播放量虽然相较之前有所下滑,好在互动不错,王道长无事时便躺在沙发上高强度回复私信和评论。
“咱就是说,你回复的这些也都够写好几篇稿子了,能不能就是把私信和评论里相似的问题合并同类项,我们直接发视频呢?评论又不算播放量。”
“是这么回事哦。”
少女沙发上一个鲤鱼打挺,转着圈回房间去了。
“今天我跟你出摊,上次的素材都发完了,这次再拍点。”
少女自屋内应了一声,郭达也转身回屋收拾设备,待到入夜,两人便整装待发准备出门。
“我有预感,今天要有波大的。”王道长掐指一算。
“那敢情好,能不能接点这个出外景的,我们现在其实就缺一点你做“环境策划”的素材,丰富一点会更好。”
“有点难,这种基本上都是熟人单子,很少会找我这样街边摆摊的。”
“现在账号也有五位数的关注了,会在街上遇到粉丝也说不定。”
少女得意地哼了声:“那是你没看见,粉丝早就有了,都拉着我拍好几回照片了呢。”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郭达由衷感到高兴。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便到了地铁站,正巧和晚高峰撞了个正着,好在和大多数人是相反的方向,因此很轻易就找到了位置。郭达想起自己当初上班时的情景,不免有些感慨。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个点做过地铁了。”郭达说。
少女偏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轻声道:“开心吗?”
“上班挤地铁有什么开心的?”郭达哑然失笑,转而又有些怅然若失,“也有很开心的时候吧,有过。”
“上次见刘念的时候就感觉你情绪不太对,旺财当初来找我的时候也提过一点,是之前工作的事情么?”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郭达调笑道。
“就算我都给你算的明明白白你也只会觉得是有别人告诉我罢了,我更愿意听你说哦。很多时候语言对于说话的那一方而言,情感表达比信息传递更重要哟,至少我是怎么觉得的。”
看着眼前的少女的双眼,郭达的倾诉欲忽然无可抑制地喷涌而出,好像自己的一切爱、恨、嗔、痴、喜、怒、哀、乐都可以对她一吐而快。好在语言表达能力的孱弱限制了这种冲动,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说道:
“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两三年前吧。”
“咳……不要打断我。让我慢慢来。”
“好的。”少女的纤纤玉指滑过唇间,示意已经上好拉链。
“那时我还很年轻,在老家的一个小公司从大学的实习期开始就一直干着,拿着勉强还可以过活的工资,那年春天,故乡的樱花开了,我们公司去给景点拍宣传片……”
“あなたの中国語が本当に上手ですね。”
“你给我去查查世界上最大的樱花园在哪里,吃我手刀!”
“空手接白刃!”少女双掌一合当下攻击道,“你继续。”
“在那次活动中,董哥是甲方的合作商代表,他对拍摄这方面很有兴趣,所以我们这段时间基本就都凑在一起。后来他临走的时候同我讲在老家没前途,想挣钱可以去大都会找他。”
“你就去了?”
“倒也不至于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千里迢迢跑过去,只是后来确实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那三年很多行业都受影响,我们那个公司本来就小,有什么办法呢?‘族望留原籍,家贫走他乡’嘛,到头来还是过来了。刚好那时候他手头上有个新项目,给快消品做代运营的一家公司。”
“贵游?”
“你知道?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吧?”
“不认识,你们搞这个的时候,我还没在大都会。只是这个公司的名字颇有趣味,‘贵己’‘游世’……杨朱的路子。”
郭达继续道:“按理说,入职一家新公司应该有一个阵痛期,但一是人不多,二是有董哥,所以很快和同事们打成一片了,个个是人才,说好好听,包括……我们的老板,也就是后来和我起冲突的那个人,隋莘,一个很难评的人。”
话音刚落,好似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想要打断郭达说话一般,阴影悄然出现——那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阿姨满面阴沉,杵在面前,似有所指地咳嗽了两声,似乎在责备这个青年没有眼力见。郭达尴尬的别过脸方才注意到车厢里不知何时站满了人,是进内环了,人便多起来。
于是,他起身让老人坐下,毕竟也还有一站便要下车了。
王道长一脸复杂地看向郭达,见他并没有要继续下去的意思后,也起身让出座位。
“坏。”
“明明就是好,尊老爱幼。”
青年意识到先前说的有点多,都过去了,这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说得再多除了挑动自己负面情绪之外全无益处,过去的就让这一切过去吧。
可世事又怎么如人所愿?此刻戛然而止的人,往往会在某个瞬间悄然出现。
三个小时后,郭达和王道长便在别人的口中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隋莘是我个朋友,富二代,他家的别墅最近有点邪乎,之前也找过别人来看过,没什么用。你上次帮我算完之后,我觉得是蛮灵的,而且你之前也跟我说过,帮人看房子和处理这类事情也很厉害,我这才想起你。这个事情搞完,对我们两个人都有好处——这个人在钱上面很大方,报酬不是问题。”
郭达见这说话的男人有点面熟,仔细回忆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此人正是一个多月前最后面试的那家公司的人事领导,就是在他这里面试完之后,董旺财才找上门来的。他还认识隋莘?郭达心下一沉。
“你好,你认识董旺财吗?”郭达问道。
那人事经理露出吃惊的表情,诧异问道:“老相识嘞,你是?”
“郭达,上个月找你面试过的。”
“噢!董旺财的小兄弟,我记得你。”那人恍然大悟,“我叫虞仲阶,幸会。”
“这位是董旺财的师父,王道长。”郭达介绍道。
“哎呀,久仰大名,久仰大名,闻名不如见面呐,一直听他提起,没想到早已有缘相见,年纪轻轻,气度不凡呐!”
虞仲阶连忙转过头去,又拉起王道长的手连连致意。
少女不声不响地把手抽出,故作严肃道:“对方总得有个具体报价吧。”
“您觉得多少合适就报多少,反正这人有钱,您是董哥的师父就是我的师父,自己人。”
王道长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须,竖起一根食指:“十万!”
“十万?”虞仲阶故作讶异,转而笑道,“说定了,十万哦,不许变,我马上同他说。”说罢便兴高采烈地跑出门打电话去了。
“我随口说的……”道长有些懊恼,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仓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没事,有钱不就好了。”郭达故作轻松的说。
两人等了一会,直接虞仲阶一脸尴尬,颇为无奈地走了回来,眼神频频示意郭达,令他一头雾水。
正当两人相询问虞仲阶是否是遭到拒绝时,从他身后的阴影走出的男子却直接将郭达硬控当场。
“我就感觉今天晚上出门能发现点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这不是一眼就给我看到了么,好久不见呐——郭达。”
一个皮肤白皙到有些妖异的纤细男子,正通过半框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审视着郭达,冷漠、深邃且毫无感情,而嘴角却有一丝清晰可见的仿佛看见孩童见到喜爱玩具一般的微笑。
“隋莘!”
“是我。”隋莘应答,然后平移视线,落在王道长身上道:“小狗的师父……还挺有情趣的嘛,要不要和我玩一玩?到我的房子里面来,刚才电话里面说多少?十万,我给你二十万怎么样?”
“我这里只承接‘人生规划’和‘环境策划’的相关业务,其他需求敬谢不敏。”
王道长后退半步,摆出战斗状态。
“小小年纪,思想一点不单纯。就是让你帮忙看看房子嘛,想到哪里去了?”
少女求助的眼光看向郭达,青年情急下也不愿堕了气势,一咬牙厉声道:“看房子就看,钱一分不能少!”
“好,还有个要求。”男子笑道,“你也得来——让我们好好叙叙旧。”
“去就去,一言为定,马上打钱!”
挣钱的事嘛,不寒碜,少年如此宽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