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自从炼金工坊爆炸事件后,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每个人。流言蜚语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从公开的指责变成了窃窃私语和躲闪的目光。
贝拉就是这风暴的中心。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走路总是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那双湛蓝的大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时刻充满了不安和委屈。除了林恩,几乎没人再敢靠近她。
“林恩……他们还在看我……”去食堂的路上,贝拉几乎要躲到林恩身后,声音细若蚊蚋。
“别理他们。”林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靠,但他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的愤怒。他护着贝拉,用身体隔开那些探究的、怀疑的视线,心里憋着一股火。
更让他担心的是雷恩。这家伙几乎成了幽灵,见首不见尾。课堂上总是踩着点来,一下课就没了踪影。林恩去找过他几次,不是在医疗翼守着昏迷的艾文,就是把自己关在训练场里疯狂练习。
再次见到雷恩时,他吓了一大跳。那个总是活力四射的红发少年憔悴得吓人,眼底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雷恩!你还好吗?”林恩拦住刚从训练场出来的他。
雷恩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侧身就想绕过去。
“艾文怎么样了?”
“还没醒。”雷恩的脚步顿了顿,声音干涩,“但医生说……情况稳定了一点。”
“那就好……需要帮忙吗?或者……聊聊?”林恩试探着问。他看得出来,雷恩被内疚和焦虑折磨得不轻。
雷恩却摇了摇头,避开了林恩的目光:“不用了。我……我得去医疗翼了。”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背影显得格外孤独和沉重。
林恩站在原地,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雷恩在挣扎什么,朋友的重伤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心上,而爆炸发生时贝拉在场的事实,又像一根刺,让他无法像以前一样毫无芥蒂地面对他们。
这种隔阂,让林恩感到无比憋闷。
他必须做点什么。接下来的几天,他一有空就戴着那副笨拙的解析眼镜,像个幽灵一样在学院里徘徊,尤其是炼金工坊废墟附近。他反复扫描着那些焦黑的残骸,试图从混乱的能量残留中找出蛛丝马迹。
“能量过载……符文序列紊乱……材料异常反应……”镜片上不断刷过数据流,林恩看得眼睛发酸。大部分痕迹都指向事故,但总有一丝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异常波动,夹杂在狂暴的能量废墟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什么?感觉……很陌生,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属于常见炼金材料的活性。
就在他全神贯注试图捕捉那一丝异常时,奥托学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看了,小子。”奥托的声音有些低沉,少了往日的戏谑,“最近风头紧,主世界和几个主要附属异世界的穿越审核都严格了十倍。你这段时间安分点,别往那边跑,给自己找麻烦。”
林恩摘下眼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学长,我只是想……”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奥托打断他,叹了口气,“但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走吧,带你去见个人,散散心。”
奥托带着林恩来到学院外围的一家小酒馆。角落里,一个坐得笔直如松的金发青年早已等在那里。他穿着剪裁考究、样式复古的制服,肩章上有交叉利剑的徽记——那是顶尖剑士学院“狮心曙光”的标志。即使安静地坐着,也散发着一股锐利的气息。
“卡洛斯,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小师弟,林恩。”奥托大大咧咧地坐下,指了指对面的青年,“林恩,这是卡洛斯,狮心曙光的优等生,我的……嗯,‘老朋友’。”
卡洛斯抬起头,那双鹰隼般锐利的蓝色眼睛扫过林恩,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举止间带着军人般的严谨和疏离。
“啧,还是这副死样子。”奥托嫌弃地撇撇嘴,给自己倒了杯酒,“你们学院那些老古板还没把你练成木头疙瘩?”
“总比你这种吊儿郎当、只会耍弄阴影的术士强。”卡洛斯冷冷地回敬,语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稔。
“嘿!术士怎么了?没有我们搞定那些麻烦的能量节点,你们这些铁皮罐头早被异界能量冲垮八百回了!”奥托不服气地反驳,但眼里却带着笑意。
林恩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呛,明明句句带刺,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旁人难以插足的默契。他这才知道,奥托学长主修的竟然是颇为冷门的术士之道,似乎还和格伦导师提过的米兰女士有些渊源。
“……所以,你这次跑来干嘛?总不会是专门来跟我吵架的吧?”奥托灌了口酒,问道。
卡洛斯的表情严肃起来:“任务。保护重要目标。”他言简意赅,显然不打算透露细节。
“保护人?”奥托挑眉,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看好戏的笑容,“跑到我们学院来保护人?谁这么大面子能请动你们狮心曙光的高材生当贴身保镖?而且……这地方需要防谁?”
卡洛斯沉默了一下,只是重复道:“任务机密,无可奉告。”
“行行行,机密机密。”奥托耸耸肩,不再追问,但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林恩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心里却泛起嘀咕。狮心曙光的人来星辰学院执行保护任务?这太不寻常了。结合最近的紧张气氛和奥托学长的诡异态度,他总觉得这事不简单。
之后几天,学院表面似乎真的平静了一些。关于爆炸的议论渐渐少了,也许是被导师们压了下去,也许是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但这种平静,反而让林恩觉得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雷恩依旧神出鬼没,艾文还在昏迷。贝拉身边,只剩下林恩形影不离地陪着她,这引来了更多不必要的关注和低语。
“看,‘爆炸魔女’和她的跟班。”
“离他们远点,晦气。”
这些话语像针一样刺人。贝拉的眼圈总是红红的,但她努力忍着,紧紧跟在林恩身边。
“林恩……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总是给你添麻烦……”一次下课后,贝拉小声问他,声音带着哭腔。
“别胡说。”林恩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之一。我相信你,这就够了。”
贝拉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嗯!我……我也想帮忙!找出真相!证明我的清白!不能总是让你一个人辛苦!”
看着她倔强又害怕的样子,林恩心里一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好吧。但我需要再去一次炼金工坊废墟附近看看,那里可能还有点线索。你跟紧我,千万别乱碰东西。”
“好!我保证!”贝拉立刻打起精神,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林恩。
再次来到被封锁的废墟边缘,林恩深吸一口气,戴上了解析眼镜。镜片闪烁,再次将那些混乱的能量残迹和数据投射出来。贝拉紧张地站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林恩的目光仔细地扫过每一寸焦黑的土地,过滤着无用的信息,全力追踪着那一丝微弱的异常波动。
“不对……不是常见的催化剂……也不是稳定剂……这种活性……”他喃喃自语,眉头越皱越紧。那丝波动极其微弱,几乎要被时间和其他能量彻底掩盖,但在解析眼镜的放大和系统强悍的分析力下,它终于逐渐清晰起来。
【检测到未知有机物残留……能量特征匹配中……匹配度低……疑似异界植物‘爆裂蓟’干燥花粉……特性:遇活体热能及特定能量波动易引发剧烈链式反应……】
爆裂蓟?林恩猛地一愣。这是一种极其冷门且危险的异界植物,他在一本偏门的异界植物图鉴的附录里偶然看到过!它本身不稳定,一旦被活物吞食或与特定能量接触,内部平衡会被打破,产生恐怖爆炸!因为太难控制且极易误伤,几乎没人使用。
工坊里怎么会有这东西?而且……没听说过有谁因此牺牲的消息,是爆炸前就被发现了?还是……消息被封锁了?
他的心猛地一跳——哈里森家族!他们的主要产业之一就是跨异界贸易!这种东西,别人弄不到,对他们来说却未必!
只要……只要能在约翰·哈里森那里找到这东西的痕迹……
“找到你了!”一个冰冷而充满恶意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响起。
林恩和贝拉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只见约翰·哈里森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狞笑,一步步逼近。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面色不善的跟班。
“我就知道你这垃圾佬不会安分!”约翰的目光像毒蛇一样锁定林恩,“到处嗅来嗅去,想找什么?嗯?”
林恩将贝拉护在身后,冷静地看着他:“只是随便看看。怎么,这里不能来?”
“少装傻!”约翰厉声道,“你以为你发现了什么?嗯?可惜啊,你没机会说出去了!”
他话音未落,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株干枯的、带着诡异红色的药草,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
“你干什么!”林恩惊呼,心中警铃大作!
“哈哈哈!”约翰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周身开始涌动起狂暴而不稳定的能量波动,远超他平时的水平!“让你们尝尝真正的力量!也让这该死的学院彻底热闹起来!”
“不好!他要引爆自己?!”林恩瞬间明白过来,他想制造更大的混乱!他想拉着他们同归于尽!
“贝拉!快跑!”林恩猛地推开贝拉,自己则激活了身上所有能用的简易防护装置,扑向能量急剧攀升的约翰!
“林恩!”贝拉惊叫!
轰!!!
剧烈的爆炸以约翰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林恩首当其冲,直接被狂暴的气浪狠狠甩飞出去,重重撞在远处的断墙上,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几乎在爆炸发生的同时,学院各处,接二连三地响起了类似的、能量暴走的轰鸣!一道道狂暴的气息在不同的地方冲天而起!原本看似平静的学院瞬间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和恐慌!
“敌袭!”
“警戒!最高警戒!”
“护卫队!快!”
导师们的怒吼和警报声尖锐地响起,各处都有匆忙的脚步声和能量的碰撞声传来,救援力量正在紧急赶来,但混乱之中,远水难救近火。
林恩挣扎着想爬起来,浑身剧痛,解析眼镜也摔在了一边,视线模糊。他看到烟尘中,约翰带来的那几个跟班,此刻也一个个双眼赤红,周身能量极不稳定,狞笑着围了过来。
而离他们最近的,正是被刚才爆炸震倒在地、吓得脸色惨白、孤立无援的贝拉!
“贝拉……”林恩嘶哑地喊着,拼命想挪动身体,却因为伤势而无比迟缓。
一个能量躁动的跟班已经举起了手,不稳定的能量球在他掌心汇聚,对准了倒在地上的贝拉。
贝拉惊恐地看着那致命的能量球,蓝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不——!”林恩发出了绝望的怒吼。
学院的风暴,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而身处风暴中心的贝拉,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