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后的星辰学院,满目疮痍。焦黑的断壁残垣取代了往日宏伟的建筑,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烟尘和淡淡的血腥味。幸存者们脸上带着麻木与疲惫,沉默地清理着废墟,或是搀扶着受伤的同伴。哀伤如同沉重的铅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恩拖着依旧有些虚弱的身体,跟着卡洛斯参与了后续的救援。他目睹了太多惨状,也见证了贝拉觉醒后那近乎神迹的力量——她以难以想象的控制力,迅速平息了多处能量暴动,挽救了无数生命。但那份力量,和她突然显露的惊人身份,也让林恩感到一种莫名的距离感。
在一次搜寻中,他们在一处垮塌的走廊下找到了雷恩和艾文。
艾文已经苏醒,虽然虚弱,但眼神依旧锐利,正试图用未受伤的手臂推开压住雷恩腿部的碎石。而雷恩的情况要糟糕得多,他满身血污,红发黯淡无光,呼吸微弱,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雷恩!”林恩心中一紧,和卡洛斯一起冲过去,合力搬开了碎石。
卡洛斯检查了一下雷恩的伤势,眉头紧锁:“失血过多,多处骨折,内脏可能也有损伤。必须立刻送回医疗翼。”
艾文沉默地点点头,看着同伴惨白的脸,金发下的眼眸里翻涌着后怕与愤怒,却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林恩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周围同样在默默处理伤员的其他人。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除了悲伤和疲惫,他似乎在很多人脸上看不到太多的……惊讶?
“这次……太惨烈了。”林恩声音沙哑地开口,像是在对卡洛斯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卡洛斯熟练地给雷恩做着紧急处理,头也没抬,语气是一种经历过太多的平静:“还好。‘边界’摩擦激烈的时候,比这糟糕的情况很常见。这次幸好贝拉小姐及时觉醒,控制了能量核心,否则损失会更大。”
常见?比这还糟糕?
林恩愣住了。他猛地看向卡洛斯,又看向周围那些沉默忙碌的身影。他们处理伤口、搬运尸体的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熟练。仿佛这种规模的袭击和伤亡,并非不可接受的意外,而是某种……常态?
一股寒意顺着林恩的脊椎爬升。
“常见?”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卡洛斯学长,你是说……这种程度的袭击,在主世界,在星辰学院……是常见的?”
卡洛斯终于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看着林恩,里面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坦诚:“你以为主世界和诸多异世界的和平是靠什么维持的,林恩?是靠条约和善意吗?”他微微摇头,手下动作不停,“不,是靠流血,靠牺牲,靠无数像瑞斯塔尔这样的家族在阴影处镇守裂隙,靠我们一次次将这种‘不常见’的威胁扑灭在萌芽状态,或者……承受它们爆发后的代价。只是大多数人,无需知道这些。”
林恩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一直以为,主世界是相对安宁的港湾,异世界探险虽然危险,但那更像是开拓者的选择。可卡洛斯的话,却无情地撕开了那层温情的面纱,露出了底下冰冷而残酷的真相——主世界的和平,建立在摇摇欲坠的火山口上,战争与死亡的阴影从未远离,只是被少数人强行阻挡在了大多数人看不见的地方。
而他自己,似乎正被卷入这巨大的漩涡中心。
那一刻,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窒息感。学院里的人际恩怨、系统的秘密、甚至贝拉的身份……在这些宏大而冰冷的现实面前,似乎都变得渺小起来。一种强烈的、想要看清这一切真相的渴望,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烧。
他需要离开。不是逃避,而是去寻找答案。去更广阔、也更危险的天地里,亲眼看看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几天后,学院的秩序初步恢复。林恩找到了格伦导师。
导师的办公室也略显凌乱,老人看起来更加疲惫,但眼神依旧温和而睿智。
“老师,我决定暂时离开学院。”林恩开门见山,语气坚定。
格伦导师似乎并不意外,他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因为这次的事情?孩子,恐惧和逃避并不能……”
“不是逃避,老师。”林恩打断他,目光灼灼,“我只是觉得,我困在这里,永远无法真正理解正在发生什么。卡洛斯学长说的对,真正的威胁藏在阴影里。我想去异世界,不是短期的任务,而是长时间的游历和探险。我想用我的眼睛去看,用我的方式去寻找答案……关于系统,关于能量,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格伦导师沉默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道:“异世界远比你想的危险,林恩。你的理论知识虽然扎实,但缺乏应对真正险恶环境的经验。”
“我知道危险。”林恩握紧了拳,“但我有必须去的理由。而且,我不是毫无准备。”他想到了劳伦特,那个看似吊儿郎当,却深不可测的半精灵工程师。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贝拉和拄着拐杖的雷恩、以及搀扶着他的艾文走了进来。显然,他们听到了风声。
“林恩!你要走?”贝拉快步上前,蓝眼睛里满是焦急和不舍,她身上的力量似乎已经内敛,但那份关切依旧真切,“外面太危险了!你留下来,我们可以一起查!我现在……我现在能更好地控制力量了,我可以保护……”
“谢谢你,贝拉。”林恩看着她,真心实意地笑了,“但有些事情,我需要独自去面对和寻找。你的力量很重要,应该用在更需要它的地方。”他顿了顿,轻声道,“而且,你也有你的责任,不是吗?瑞斯塔尔小姐。”
贝拉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神黯淡下去,她知道林恩指的是什么。那份沉重的家族责任,此刻成了无形的隔阂。
雷恩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用力捶了一下林恩的肩膀,虽然虚弱,却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喂!你小子别想一个人跑去当英雄!异世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等老子伤好了,还得找你算账呢!”但他的眼神里,更多的是担忧。
艾文只是站在雷恩身后,对着林恩,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朋友们的挽留让林恩心中暖流涌动,也更加不舍,但他的决心并未动摇。
“对不起,大家。”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每一位关心他的人,“但我必须去。等我找到了想要的答案,变得足够强大,我一定会回来。”
格伦导师看着眼前坚定的少年,知道再多的劝阻也是徒劳。他最终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信和一个看起来十分古老的罗盘状仪器。
“好吧,孩子。既然你意已决,把这个带上。去找劳伦特,他会是个不错的起点。把这封信交给他。还有这个,‘界途仪’,能帮助你在一些能量混乱的区域辨识方向,算是我送你的临别礼物。”老人眼中充满了期许和一丝担忧,“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遭遇什么,保持本心。学院永远是你的后盾。”
林恩接过信和界途仪,感觉分量沉重。他深深地向格伦导师鞠了一躬,又看向贝拉、雷恩和艾文。
“保重。”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没有更多的告别,他毅然转身,离开了办公室,离开了星辰学院。背影决绝,却又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通过学院的传送大厅,林恩再次踏入了幽光森林。与上次完成任务不同,这一次,他的心情更加沉重,目标也更加明确。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他一路向东,穿越茂密而危险的森林。几天后,一座依偎在巨大古树群中的、风格粗犷中带着精灵细腻感的城市出现在眼前。这就是森精灵的主城之一。
在城市边缘最热闹的坊市,他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家招牌歪斜、却门庭若市的“砰砰匠铺”。
推开叮当作响的门,熟悉的零件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魔法香料和某种烤饼的混合味道。劳伦特大叔正撅着屁股,埋头在一个不断冒出火花和黑烟的复杂装置下面,嘴里骂骂咧咧。
“该死的老古董!这能量回路是哪个蠢货设计的?!哎哟!”他似乎被烫了一下,猛地缩回头,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林恩。
劳伦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用沾满油污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结果留下了一道黑印。
“哟!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星辰学院的天才小朋友吗?怎么,被开除了?终于想通要来给我当学徒了?”
林恩没有笑,他走上前,将格伦导师的信递了过去。
“劳伦特先生,我是来寻求答案的。学院……刚刚经历了一场袭击。”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
劳伦特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他接过信,拆开快速浏览了一遍,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惊讶,有了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放下信,上下仔细打量着林恩,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少年。
“啧,格伦这老家伙,净给我找麻烦……”他嘟囔了一句,然后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叹了口气,“好吧,小子。看来你这趟浑水是蹚定了。”
他指了指铺子里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椅子。
“坐下吧。想找答案?行啊,我这儿别的不多,就是麻烦和真相管够。”
“不过事先说好,”劳伦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条路,踏上去可就难回头了。你确定要跟着我?”
林恩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确定。”
他的异世界之旅,真正的探险,此刻,才刚刚开始。而前方等待他的,将是远比学院冲突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危险重重的未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