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三个月住院养伤生活，从每周两次的雌性激素注射开始。清晨阳光透过病房窗户，在地板投下细长光斑，空气中残留消毒水淡味，还混着窗外隐约花香。每当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进病房，金属托盘上针管与药瓶碰撞的“叮当”声，都会让她的心瞬间揪紧。
第一次注射时，她坐在病床上攥紧床单，指节因用力泛白。护士用酒精棉擦拭她上臂外侧，冰凉触感让她打寒颤。看着护士将透明药液缓缓推入针筒，苏晚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呼吸也变得急促。
“别害怕，放松些。”护士放下针筒轻拍她的肩，声音柔似春风，“这药能帮你恢复身体、稳定激素，对你适应新身份也有好处。刚开始可能有点不适，慢慢就会习惯的。”
护士的安慰让苏晚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她闭上眼睛，感受针尖刺入皮肤的刺痛与药液推入的酸胀感。注射结束后，护士用棉签按住针孔叮嘱：“按压五分钟，别揉，避免药液扩散太快引起不适。”苏晚点头照做，心里却满是复杂。这一针，宣告过去的“苏野”彻底远去，“苏晚”的新生正随药物作用缓缓开启。
注射半个月后，苏晚清晨梳头时发现身体的细微变化。木梳梳理头发的阻力变小，常年因接触机油、风吹日晒而粗糙干枯的头发，此刻摸起来顺滑不少，发梢分叉也少了，阳光下还泛着淡淡柔亮。
更意外的是皮肤的变化。她抬起手背，过去搬零件、修货车留下的细小划痕和老茧淡了许多，皮肤也细腻了些，不再粗糙紧绷。有天晚上洗澡，她无意间摸到胸部，胸口传来轻微胀痛感，像有东西在慢慢生长。她慌忙收回手，心跳加快，第二天赶紧找护士询问。
“这是正常反应，不用紧张。”护士笑着解释，“雌性激素会促进女性第二性征发育，胸部胀痛是初期迹象，说明药物在起作用。后续可能还会有声音变细、体型更柔和等变化，都是身体恢复正常女性状态的表现。”
护士的话让苏晚既恐慌又茫然。她看着镜中多了几分柔和的脸庞，陌生的变化让她无所适从。她还没完全接受“苏晚”的身份，身体的改变却不断提醒“你是女人”，这份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她手足无措。
那天下午，苏晚失落地从卫生间回到病房，推开门就看到陈默坐在床边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黄色花盘朝着窗外阳光，花瓣舒展，淡香在病房里弥漫，驱散了些许压抑。
“感觉怎么样？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陈默见她进来立刻起身，把向日葵放在床头柜上，又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浅蓝花纹封面的小说递过去，“路过书店时看到这本小说的简介，觉得跟你现在的心境像，就买下来了，你没事可以翻翻解闷。”
苏晚接过小说，指尖触到细腻纸张，心里涌起暖流。陈默每天都会来医院看她，有时带草莓、蓝莓这些她以前少吃的水果，有时带老电影碟片一起在病房小电视上看，更多时候只是坐在床边听她絮叨，或安静陪她发呆，缓解她住院的焦虑。
她知道陈默一直在偷偷帮她垫付住院费。有次去护士站询问费用，护士无意间说“你朋友昨天刚交了这个月的费用，不用担心停药”，她才明白陈默从没提过钱的事，是怕她有心理负担。苏晚清楚，陈默只是普通上班族，工资不高，之前为帮她垫付押金已动用给张奶奶买制氧机的钱，现在还要承担高额住院费和治疗费，日子肯定拮据。
治疗进行到半个月，苏晚明显察觉陈默的变化。他每次来病房，脸色都比前一天差，眼底黑眼圈越来越重，像很久没睡好。有次说话时，他声音带着明显疲惫，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苏晚心里过意不去，追问好几次，陈默才松口。
“没事，就是最近有点忙。”陈默避开她的目光挠头，语气含糊。在苏晚的坚持下，他终于说实话：“我的积蓄差不多见底了，还欠医院五千块住院费。我白天在便利店上班，晚上去工地打零工搬钢筋、卸水泥，虽然累点但能多挣钱。每天就睡四个小时，习惯了就好。”
“你别这么拼了！”苏晚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愧疚得差点掉泪，“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我可以跟医院商量延期缴费，出院后也能打工挣钱，你别折腾自己，身体会垮的。”
陈默却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温柔：“傻丫头，哭什么。我年轻，身体扛得住，这点累不算什么。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治疗，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挣钱还债，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两人说话时，苏晚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显示“护工王阿姨”。她心里一紧。王阿姨是她请来看护母亲的，平时很少主动打电话，除非母亲那边出急事。她赶紧拿起手机，刻意压低声音模仿过去“苏野”的粗哑音色接起：“喂，王阿姨，我妈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王阿姨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夹着隐约嘈杂声：“苏野啊，你可算接电话了！医院刚才来催费，说你妈这月医药费一万二，明天交不上就停营养液！昨天还有两个陌生男人来打听你妈病房号，看着凶巴巴的，我没敢说，你赶紧想办法，别让你妈出事！”
“什么？”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巨石砸中，腹部伤口也因情绪激动传来刺痛，她皱紧眉头，“王阿姨你先别慌，我明天肯定凑钱。你跟医院求求情宽限一天，那两个人再来，你就说不认识我妈，别让他们靠近病房，有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我报警。”
挂了电话，苏晚无力地坐在床上，手机滑落掉在床单上。她身体微微发抖，满心绝望。她太清楚那两个男人是老鬼派来的。老鬼是 J区地头蛇，以前“苏野”为给母亲治病，曾帮他送过几次“特殊”货物，后来因不想做违法的事渐渐疏远。现在老鬼用医药费要挟，还派人监视母亲，显然是想逼她回到老路。
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不能出事；可她也不想放弃治疗，好不容易才有接受自己、开始新生的机会。一边是母亲安危，一边是自己的新生，苏晚感觉被夹在中间，快要喘不过气。
她刚想拿手机给陈默打电话商量凑钱，病房门突然“砰”地被推开。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走进来，身材高大，脸上带浅疤，眼神凶狠，正是老鬼手下最得力的马仔。苏晚心里一紧，下意识往后缩，警惕地看着他。
男人走到病床边，从口袋掏出一张折叠纸条扔在床，声音粗哑如砂纸：“老鬼说了，想救你妈，明天晚上八点去城西仓库送货。货在仓库最里面的黑色箱子里，送完货就帮你交医药费，撤了那两个兄弟。敢耍花样或报警，你就等着给你妈收尸。”
男人说完转身就走，厚重脚步声在走廊渐渐远去。苏晚盯着皱巴巴的纸条，手指颤抖着伸过去攥紧，纸条边缘硌得手心发疼，老鬼的威胁字字句句撕扯着她的神经。
她太清楚“送货”意味着什么。以前帮老鬼送货时，她曾偷偷打开箱子，里面是违禁电子产品，被警察查到后果不堪设想。现在的她是“苏晚”，想堂堂正正过日子，不想再走老路。
可母亲的安危就在眼前，老鬼心狠手辣，不照做母亲肯定出事。苏晚深吸一口气平复慌乱，拿起手机，手指犹豫几秒后拨通陈默的电话。
“喂，苏晚？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电话接通，陈默略带疲惫却依旧温和的声音传来。
“陈默，我……我遇到麻烦了。”苏晚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把王阿姨的电话内容和老鬼马仔的威胁一五一十说出，最后哽咽道，“我不能让我妈出事，可也不想做违法的事……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陈默语气坚定地说：“苏晚，你别慌，有我在。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城西仓库，先看看情况，肯定有办法既保住你妈，又不用做违法的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的。”
听着陈默的承诺，苏晚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窗外天色渐暗，病房里的灯光格外温暖。她知道接下来的路很难走，但有陈默在身边，她不再是一个人。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母亲的安全，守住自己的新身份，绝不让老鬼的阴谋得逞。“苏晚”的新生，绝不能被黑暗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