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居家治疗的日子规律平静。每天清晨六点半，天刚蒙蒙亮，她便准时醒来，这是长期治疗形成的生物钟。
她会先坐在床头缓一会儿，感受清晨微凉的风透过半开的窗户拂过脸颊，带着楼下梧桐树的清新气息，再起身到阳台伸展四肢。
七点整，她从药盒取出口服激素药，就着温凉的白开水咽下。药片在舌尖留下淡淡苦涩，她早已习惯，就像习惯激素治疗带来的细微变化：皮肤变细腻，情绪偶尔敏感。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体日渐好转，离正常生活更近。
吃完药，她简单做早餐，通常是全麦面包配水煮蛋，加一杯热牛奶。早餐后，她坐在客厅书桌前做手工花。
书桌上铺着浅粉色绒布，整齐摆着各色丝带、花杆、胶水和剪刀。她做的是时下流行的洋桔梗，先将丝带剪成特定长度，用胶水固定在花杆上叠出花瓣，最后用绿色胶带缠绕做出花茎质感。
每朵手工花需近二十分钟，一天能做十五六朵，刚好挣八十元。手指捏丝带久了偶尔发酸，但看着花慢慢填满盒子，她心里满是踏实的满足感。
这些钱虽不多，她却悄悄攒起来帮陈默还债务，至今已还一千元。看着债务减少，日子愈发有盼头。
除了治疗和做手工，苏晚最牵挂母亲。每天下午三点左右，她都在房间给护工王阿姨打电话。
她刻意压低嗓子，模仿苏野略带粗哑的语气问：“王阿姨，我妈今天吃饭怎么样？有没有又坐在窗边发呆？”
王阿姨每次都絮叨许久：“今天阿姨状态不错，中午喝了小米粥，还吃了青菜，下午陪她走了两圈，她还念叨想看看外面的树。就是偶尔问起你，说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
挂了电话，苏晚总会红眼眶。她不敢让母亲听真实声音，怕母亲起疑。
每周，她让陈默买母亲爱吃的水果和蛋**送到医院，自己则趁复查时绕到母亲病房楼层，躲在走廊拐角偷偷看几眼。
有次她看到母亲坐在病床边，手里拿着她和苏野的旧合影，正轻摩挲照片上苏野的脸，眼神满是思念。
那一刻，苏晚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躲进楼梯间，心里又酸又疼，暗下决心要尽快解决老鬼的事，以真实身份回到母亲身边。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苏晚刚固定好淡紫色手工花的最后一片花瓣，手机突然震动，屏幕显示“市第一医院”。
她心里一沉，赶紧拿起手机，压低声音接起：“喂，您好。”
电话那头医生语气焦急：“是苏野吗？你母亲突发肺部感染，情况危急要立刻手术，手术费约五万元，快来医院，再不交钱就来不及了！”
“什么？”苏晚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花掉在地上。她心跳骤快，胸口发紧，呼吸都困难，脑子里全是母亲的身影，有温柔的笑容、虚弱的样子，还有拿着照片思念苏野的神情。
“医生，我马上过去！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妈！手术费我会想办法！”苏晚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强忍着维持苏野的语气。
挂了电话，她顾不上收拾，抓起钱包就往门口跑。开门时手因紧张发抖，好几次才拧开钥匙。
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她急促的脚步声回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救母亲。
她小跑冲到小区门口拦下出租车，上车后不停催促：“师傅，麻烦开快点，去市第一医院，我妈在抢救！”司机点头加快车速。
车窗外景色飞快倒退，苏晚紧攥钱包，手指泛白。她一遍遍祈祷母亲平安，想起以前母亲生病时自己总陪在身边，母亲说“晚晚，有你在，妈就不怕”。
可现在她只能以苏野身份出现，连靠近都要小心翼翼，这种无力感让她又疼又急。
约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到医院门口。苏晚付钱后冲进大厅，直奔住院部抢救室。
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味，护士见她匆忙，连忙指：“你是苏野吧？医生在里面等你。”
苏晚跑到抢救室门口，红灯亮着，医生在门口焦急踱步。看到苏晚，医生立刻迎上：“你可算来了，你母亲肺部感染引发并发症，必须马上手术。我们已准备好方案，但手术费得尽快交齐，财务在催，你能凑齐吗？”
“医生，我妈有没有生命危险？”苏晚声音仍在抖，抓住医生胳膊，“手术费我会想办法，您先安排手术！”
医生叹气：“我们会尽力抢救，你母亲还在危险期。但手术费真不能再拖，医院有规定，没交齐费用没法手术，你赶紧想办法，最好半小时内搞定。”
苏晚点了点头，掏出钱包倒出钱，全是零钱，加起来共两千零三十五元。她攥着钱满心慌乱，这点钱连手术费零头都不够。
这时陈默匆匆赶来，穿着沾灰的工作服，满脸是汗。见苏晚焦急，他赶紧上前：“晚晚，阿姨怎么样？钱的事别担心，我有积蓄。”
陈默掏出皱巴巴的信封：“这里有三千元，是我攒的，之前的钱大部分给你买药、交房租了。”
苏晚看着信封，再看自己的钱，加起来才五千多，离五万元差太远。她眼泪掉下来，无助地看着陈默：“怎么办啊陈默，还差好多钱……”
陈默看着她哭红的眼睛，皱着眉踱步。他想起老家父母留下的老房子，虽不大但地段不错，之前舍不得抵押，可现在母亲的命更重要。
“晚晚，别着急，我有办法了！”陈默突然停下，眼神坚定，“我老家有套房子，现在联系中介抵押，能贷五万元。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
“房子？那是你爸妈唯一的遗物，怎么能抵押！”苏晚赶紧拉住他，眼泪掉得更凶，“不行，我再给老鬼打电话试试……”
她拿出手机打给老鬼，却只听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别打了，老鬼不会接的。”陈默轻轻推开她的手，“房子没了可以再买，阿姨的命只有一条。你在这等，我最多半小时就回来。”
说完，陈默转身往医院外跑，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苏晚站在原地，眼泪止不住流。
她知道陈默做这个决定有多难，可为了母亲，他毫不犹豫抵押了藏着父母回忆的房子。
苏晚回到抢救室门口，坐在长椅上，双手紧攥拳头祈祷。走廊很安静，只有仪器“滴滴”声和护士的脚步声。
消毒水味越来越浓，让她有些头晕，可她不敢闭眼，怕错过消息。
约半小时后，走廊尽头传来急促脚步声，苏晚抬头，是陈默回来了。他满头大汗，手里紧攥银行卡，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透着轻松。
“陈默！”苏晚赶紧站起来。
“钱搞定了。”陈默喘着气递过银行卡，“中介有紧急抵押渠道，房子抵押了五万元，钱已到账，密码是我生日，你赶紧给医生送去。”
苏晚接过银行卡，卡片还带着陈默手心的温度。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她眼泪又掉下来：“陈默，对不起……”
“别想这些，先救阿姨要紧。”陈默擦了擦汗，“赶紧把卡给医生。”
苏晚点了点头，拿着银行卡快步找到医生。医生接过卡，核实后松了口气：“好了，马上安排手术，我们会尽全力。”
说完，医生走进抢救室，护士推着手术车也进去，抢救室门缓缓关上，红灯依旧亮着。
苏晚和陈默坐在走廊长椅上，谁也没说话。苏晚靠在陈默肩上，眼泪仍往下掉。
陈默轻拍她的背：“别担心，阿姨善良，一定会没事的。”
苏晚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激素治疗让她情绪更敏感，此刻满是担心。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守在她病床边的样子，现在母亲需要照顾，她却只能在这等。
时间慢慢过去，走廊光线渐暗，窗外天黑了。护士送来两瓶水，陈默拧开盖子递给苏晚：“喝点水，别一直哭，你还要照顾阿姨呢。”
苏晚接过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让她稍清醒。她看着抢救室的门，三个小时后，红灯终于灭了。
医生推着手术车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却欣慰的笑容：“手术很成功！患者暂时脱离危险，肺部感染已控制，不过还需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
“真的吗？谢谢医生！”苏晚激动地站起来，眼泪又掉下来，这次是喜悦的泪。陈默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他们跟着医生到重症监护室门口，隔玻璃看到母亲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屏幕显示平稳的心跳曲线。
母亲脸色虽仍苍白，却比之前好很多，呼吸也平稳。
“妈……”苏晚轻声喊，声音哽咽。
“阿姨没事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陈默拍了拍她的肩。
苏晚转头看着陈默，眼神满是感激：“陈默，谢谢你，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以后我跟你一起还贷款，你别一个人扛。”
陈默笑着摇头，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我们是一家人。阿姨好了最重要，钱的事慢慢来，我多打几份工很快能还完。你安心照顾阿姨，按时吃药复查。”
夜色渐深，医院走廊只剩零星脚步声和仪器“滴滴”声。苏晚和陈默坐在长椅上，看着玻璃里母亲的身影，心里满是希望。
他们知道未来路还长，五万元贷款有压力，老鬼的事也没解决，但只要一起努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苏晚看着陈默疲惫却坚定的侧脸，暗下决心以后要更努力做手工，尽快帮陈默还贷款，还要尽快找到老鬼的证据，让母亲安心养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