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雨接连下了三天，看守所灰色的高墙被雨水浸得发黑，墙根处长着的青苔泛着湿滑的绿。羁押室里没有窗户，只有头顶一盏昏黄的白炽灯亮着，光线勉强照亮半间屋子，剩下的角落沉在暗里，像藏着化不开的阴翳。
空气中飘着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气息，吸进肺里带着刺骨的凉，铁床的栏杆被无数人摸得发亮，指尖碰上去能感受到经年累月的冷硬。
老鬼蜷坐在铁床角落，囚服的袖口磨出了毛边，他盯着地面上的水渍发呆，脑子里却全是苏晚的脸。审讯时警员问他走私团伙的据点，问他交易的时间，他咬着牙一句不答。他不是怕坐牢，是恨。
恨苏晚穿着男装混进他的场子，恨她偷偷录下交易的证据，更恨自己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他想起落网那天，苏晚站在警车旁，鸭舌帽压得低，可眼神里的坚定像针一样扎他，当时他就暗自发誓，就算在牢里，也要让那小子不好过。
他搓了搓粗糙的手掌，想起看守所里的老李。那是他早年帮过的人，当年老李儿子赌博欠了债，是他出面压下了催债的混混。
他等了两天，终于在放风时撞见老李推着清洁车经过。他故意放慢脚步，凑到老李身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叫：“老李，帮我带个信出去，找阿坤。”
老李的手顿了一下，清洁车的轮子在地上滑出一道浅痕，他头也不抬：“鬼哥，这不行，所里查得严。”
“你忘了你儿子住院时，是谁给你凑的医药费？”老鬼的声音冷了下来，指甲掐了掐老李的胳膊，“就说我要跟苏野谈谈，让他管好他那个病妈。”
老李的肩膀颤了颤，最终还是点了头。
苏晚是在第四天早上收到信的。那天她刚把母亲的换洗衣物装进袋子，门口就传来一阵轻响，不是敲门声，更像是有人把东西放在地上的声音。
她屏住呼吸，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白色信封躺在脚垫上，信封的角被风吹得微微翘着。她的心猛地一紧，想起老鬼的狠劲，手指攥着门框才敢开门，捡起信封时，指尖触到粗糙的牛皮纸，还带着一丝雨后的湿冷。
回到屋里，她坐在沙发上拆信，手抖得厉害，信封被撕开一个歪歪扭扭的口子。信纸是最便宜的草稿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又用力，有些地方墨水渗透了纸背，一看就是老鬼写的。他写字总喜欢把“野”字的竖钩拉得很长，像一把刀。
“苏野，别以为你把我送进看守所就万事大吉了。我能从这里出去，你和你妈等着瞧，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苏晚的手指瞬间攥紧信纸，纸边被捏得皱成一团。她想起去年冬天，老鬼的人堵在医院门口，威胁她要是再敢查这件事，就把她母亲的病历扔到网上。
那时她还能躲在苏野身后，可现在她只能自己扛。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滴在信纸上，晕开了“不会放过”几个字。她赶紧抹掉眼泪，拿出手机给陈默打电话，声音带着哭腔：“陈默，你快来，老鬼给我寄威胁信了。”
陈默赶到时，手里还提着热乎的粥。他看到苏晚坐在沙发上，眼睛红肿，信纸揉在手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接过信，逐字逐句地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老鬼真是死性不改，都被抓了还想着报复。”他把信折好放进兜里，语气坚定，“我们必须尽快升级保密措施，保护好你和你妈的安全，不能让老鬼的阴谋得逞。”
苏晚点点头，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两人坐在沙发上商量，陈默先看向她手里的激素药瓶。那是她每天必须吃的药，瓶身上的标签写着“泼尼松片”，是女性用药，绝不能被人发现。
“你把药放进带锁的抽屉里，”陈默说，“外面放几本苏野的机械杂志，再摆个旧打火机，别人就算打开抽屉，也只会以为是男生的东西。”
苏晚想起床头柜里有个带密码锁的首饰盒，是母亲给她的，正好能用来装药。
聊到外出，陈默又叮嘱：“你穿男装时，记得把头发扎紧，别让碎发露出来。走路尽量弯腰驼背，苏野以前总说背疼，走路习惯含着胸。”
“还有，说话声音再压低些，别用假声，你上次给护工打电话，王阿姨差点听出你的声音。”
苏晚都记在心里，她拿起沙发上的鸭舌帽试了试，帽檐压得更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下巴。
陈默还想着医院的事：“我以后每天下班都去医院看看，检查一下病房的门阻器。上次我就发现，门阻器的螺丝松了，要是有人想闯进去，一推就能开。”
“监控摄像头也得看看，确保对着门口，没被人动过手脚。”
苏晚想起母亲病房里的监控，是她之前让陈默装的，现在看来，真是装对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利用下班时间给苏晚的公寓装监控。他买的是高清夜视摄像头，装在门口和阳台，还特意调整了角度，确保能拍到楼道和楼下的情况。
他把监控连到自己的手机上，演示给苏晚看：“你看，只要有人靠近门口，我的手机就会收到提醒，还能实时说话，就算我不在，也能吓走坏人。”
警报器则装在客厅的墙上，红色的按钮很显眼，陈默说：“这个连到社区警务站，只要你按下，三分钟内就会有警察过来。”
装完监控的第二天，陈默又给周洋警官打了电话。他站在公寓的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语气严肃：“周警官，老鬼在看守所里还不安分，给苏野寄匿名信，威胁要越狱报复她和她的母亲。”
“您能不能加强看守所的安保措施，防止老鬼越狱？另外，也请您多派些警力，保护苏野和她母亲的安全。”
周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一丝凝重：“你放心，我会立刻安排，在老鬼关押的看守所加派警力，加强巡逻和监控，防止他越狱。”
“同时，也会提醒保护你朋友母亲的警员，提高警惕，确保她们的安全。老鬼越狱的可能性极低，你们不用太担心，要是有任何异常情况，随时跟我联系。”
挂了电话，陈默走进屋，看到苏晚正在整理证据。桌上摆着一叠照片，都是老鬼交易时拍的，还有录音笔，里面存着他和张志强的对话。
苏晚抬头看他，眼神里有了些底气：“我们一定会等到老鬼被判刑的那天，对吧？”
陈默点点头，坐在她身边，拿起一张照片：“当然，等他和张志强进去了，你就能光明正大地陪在阿姨身边，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每天都小心翼翼。外出时，她穿着宽松的男装，戴着口罩和帽子，走路时模仿苏野的体态，连说话都刻意压低声音。
给母亲打电话时，她只说“妈，我今天忙，让王阿姨多照看你”，从不提其他事，怕母亲担心。
陈默则每天下班去医院，检查门阻器和监控，有时还会陪苏晚的母亲聊聊天，说些“苏野最近在忙工作，一切都好”的话。
虽然老鬼的威胁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但苏晚和陈默都没被吓倒。苏晚整理证据时，会想起母亲清醒时说的话：“做人要敢作敢当，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