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课铃刚响，林羽刚拐到教学楼后门，就被叶璇堵了个正着。
她斜倚在爬着青苔的斑驳砖墙上，黑色短款外套敞着怀，下身是条磨边牛仔短裙，配着厚重的马丁靴，眼皮半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
“嘿，”叶璇脚尖勾了勾脚边的小石子，石子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半圈，停在墙根下，“跟我走一趟？”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叶璇被他这副防备模样逗得有点哭笑不得，直起身时带起一阵淡淡的雪松味，转身就往食堂走，“我是要请你吃个饭。”
她发尾挑染的那截荧光金，在黄昏的碎金般的阳光下晃得人眼花。林羽盯着她的背影犹豫了半秒，终究还是低着头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半步距离，影子在地上被拉得歪歪扭扭，像两条始终绕着弯却不肯相交的平行线。
“还是不用了吧，让女生请吃饭……有点不太好。”林羽的声音越说越低，几乎要埋进衣领里。
“听话。”叶璇忽然回头，抬手在他额头上轻拍了一下，指尖带着点刚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微凉触感。
林羽的脚步顿了顿，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两人坐在食堂最角落的位置，慢悠悠地吃着饭。周围的学生像是默认了这片区域的“禁区”，都绕着道走，没人敢靠近。
叶璇倒乐得清静，翘着二郎腿，筷子在餐盘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米饭，吃得漫不经心。
林羽正低头扒饭，叶璇忽然抬眼瞥了他一下，说：“你脸上沾了酱料。”
话音刚落，她已经探过身，拇指指腹带着点温热的触感，轻轻擦过他的嘴角。
！？
林羽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一僵，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叶璇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反而疑惑地挑了挑眉：“你怎么了？”
“没、没事，”林羽慌忙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声音飘得像羽毛，“就是……头一次有女生这么对我，有点不习惯。”
“别害羞嘛，你也太纯情了。”叶璇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碰到的温热触感，“之前那个样子，明明挺帅的。”
“有吗？”
“嗯哼。”叶璇尾音拖得有点长，带着点戏谑的笑意。
两人吃完饭，叶璇抓起书包往肩上一甩，径直拽住林羽的手腕：“走，给你挑点零食带回去。”
“啊？”林羽被她拽得一个趔趄，“不用了吧……”
“别客气嘛。”叶璇头也不回，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劲儿。
便利店的暖黄灯光漫出来时，叶璇径直冲向冰柜，“哐当”一声拉开玻璃门，探身拿出两罐冰镇可乐，罐身凝着细密的水珠。
林羽站在零食架前发愣，指尖无意识划过包装袋上的卡通图案，忽然被身后的动静惊得一颤——叶璇正踮着脚够最上层的薯片，黑色内搭被扯得往上滑了点，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腰腹，像雪落在炭上。
“要烧烤味还是番茄味？”叶璇回头问，睫毛微微颤了颤，亮晶晶的。
“都行...吧。”林羽慌忙移开视线，把视线死死钉在货架上的巧克力派上。
收银台的扫描声“滴滴”响过，叶璇拎着塑料袋就往外走，没回头却扬了扬下巴：“走了。”她手里的可乐罐转得飞快，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
两人坐在店外的长椅上，拉环“啵”地弹开，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带着清爽的凉意。叶璇仰头灌了大半罐，喉结滚动的弧度在暖黄灯光下格外清晰，她随手抹了把嘴角的水渍，忽然把薯片袋递到林羽面前：“喏。”
林羽捏出一片，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指腹，像被细针扎了似的猛地缩回来。薯片的咸香在舌尖散开时，他偷偷瞥了眼身边的人——叶璇正望着马路对面的烧烤摊发呆，侧脸的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柔和了些。
“你胳膊怎么样了？”叶璇忽然开口。
“啊？”
“有没有涂药？”叶璇追问，目光落在他的袖子上。
“有，有。”林羽含糊应着。
“我看看。”叶璇不由分说地轻抓过他的胳膊，指尖带着点薯片的咸味，轻轻拨开他的袖子。
“还好，不算特别严重，再涂两天就好了。”她指尖划过那片淡青色的瘀伤，动作放轻了些。
“你经常打架吗？”林羽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发虚。
叶璇轻轻揉了揉他的胳膊，语气漫不经心：“看情况，我不主动惹事。怎么了？”
“没、没什么。”林羽低下头，手指抠着可乐罐的拉环，金属被捏得微微变形，“就是……听说有人看见你把隔壁班男生摁在花坛里……”
“那是他欠揍。”叶璇突然打断他，捏着可乐罐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骂我奶奶。”
“呃……这样啊……”林羽讷讷地应着，没敢再追问。
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开，只有远处烧烤摊的滋滋声和油脂滴落的轻响飘过来。叶璇忽然站起身，把没吃完的薯片塞进林羽怀里：“等我会儿。”
林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快步走向烧烤摊，和老板说了几句话，手里很快多了两串烤肠，油光锃亮的。
“吃吧。”她把一串递过来，烤肠还冒着热气，几滴滚烫的油脂滴在林羽手背上，烫得他猛地一哆嗦。
“抱歉，没事吧？”叶璇连忙从口袋里摸出纸巾给他擦。
“没事，没事，”林羽攥着烤肠往后缩了缩，声音有点发闷，“就是感觉……这个答谢方式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像喂动物。”
“噗嗤——”叶璇被逗笑了，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像落了点碎星光，“那你就是只容易害羞的小动物呗。”
“哪有用小动物叫男的……”林羽嘟囔着，耳根却悄悄松快下来，没刚才那么烫了。
“但是真的挺像啊，哈哈哈...”
两人之间的空气像是被晚风烘得暖融融的，先前的拘谨散了大半，脚步声落在人行道上，都轻快了些。不知不觉路过一片小树林，晚风卷着树叶的沙沙声漫过来，带着点草木的清苦气。
走了没多远，林羽瞥见她黑色外套的后襟沾着片枯黄的叶子，边缘卷得发脆。不知怎么的，指尖像是有自己的主意，鬼使神差地伸过去，轻轻摘了下来。
“啊！”叶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回过头，眼里还带着点没散的惊惶，随即又压下去，只剩警惕的锐利。
“有、有叶子。”林羽举着那片叶子，指尖还僵在半空，脸颊烧得厉害，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璇盯着他指尖的枯叶看了三秒，忽然嗤笑一声，伸手抢过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力道不轻不重地撞了下他的胳膊：“笨蛋。”尾音里却没什么火气，反倒有点软。
“明天……要不要跟我去电玩城玩？”林羽攥着可乐罐的手紧了紧，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鬼使神差地向她发出了邀请。
叶璇挑了挑眉：“去倒是可以，不过你这胳膊——”
“真没事，不影响。”林羽赶紧摆手，声音都亮了些，“你不是说，再涂两天就好了吗？”
叶璇歪头思索了两秒，脚尖在地上碾了碾，忽然抬眼笑了：“行吧，明天我来找你。”
晚风卷着梧桐叶沙沙响，林羽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那我送你到这儿。”叶璇拍了拍手，掌心相击的脆响在晚风中荡开。
到了学校门口，她抬手挥了挥，转身就要走。
“咦？”林羽忽然叫住她，“你没住宿舍吗？”
“没有，”叶璇侧过身，发尾的荧光金在路灯下闪了闪，“自己在外头租了房子，跟我奶奶住一起。”
她顿了顿，忽然弯起眼笑：“下次有机会，带你去看看？我奶奶做的松鼠鱼超好吃。”
没等林羽回应，她已经挥着手走远了，马丁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渐渐融进夜色里。
林羽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才低头勾了勾唇角，转身往宿舍楼走。
刚推开宿舍门，黄诚和李阳闻着味就来了。
“你下课跑哪儿去了？人影都抓不着。”黄诚撞了撞他的胳膊。
林羽脱外套的动作顿了顿，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尽的笑意，故意拖长了调子：“这个嘛——被叶璇堵着了。”
他笑得有点恶心，看得黄诚起了层鸡皮疙瘩。
“坏咯，”李阳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对黄诚说，“他这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被‘大姐头’堵几次，还堵出乐子了？”
“嗯，言之有理，我马上报警，告她非法拘禁纯情少男。”黄诚还在那儿贫，手作势要摸手机。
“你俩滚啊。”林羽终于打断了这俩人的一唱一和。
等宿舍彻底安静下来，他摸出手机给叶璇发了条消息：“到宿舍了，晚安。”很快收到个“安”字加月亮的表情，林羽盯着屏幕傻乐了几秒，才按灭手机塞回枕头下。
窗外的月光漫进半扇窗户，他翻了个身，嘴角还挂着没褪的笑意，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连梦都是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