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治完章戾洵,林羽心里头那点憋闷总算散了。他本就没想做得太绝,对付这种把面子看得比命重的人,让他在人前摔个跟头,比什么都管用。老话不是说嘛,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回了宿舍,林羽脱了外套就开始得瑟,把上午怎么不动声色让章戾洵出糗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李阳听得拍着桌子叫好,竖起大拇指:“牛逼啊老林!这招杀人诛心!下次他再敢使坏,哥们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直接给他套麻袋——”
“打住打住。”林羽哭笑不得地摆手,“多大点事,还至于动拳头?”
正闹着,手机震了震,是叶璇发来的消息:【在忙吗?】
【刚练完歌回宿舍,闲着呢。】林羽刚回完,视频通话请求就弹了出来。他点了接听,对面却没开摄像头,只有叶璇清浅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
“怎么了?”林羽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沉默了两秒,叶璇的声音才慢悠悠飘过来,带着点说不清的软:“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话直白得让林羽愣了愣。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大多是叶璇问他练歌的事,没说几句就匆匆挂了。林羽看着暗下去的屏幕,眉头微蹙——叶璇这状态,怎么看都像是有心事。他试探着发消息问了两句,只收到一句“没事,别担心”,便没再追问,只回了句“有事随时找我”。
接下来的几天,林羽在张诗瑶的指导下进步飞快,两人相处也越来越自然。这天上午练完发声,张诗瑶伸着懒腰往后仰,宽松的T恤下摆往上缩了缩,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腰腹,粉嫩得像刚剥壳的荔枝。林羽余光瞥见,耳尖倏地发烫,慌忙转头看向窗外的梧桐树。
“林羽,你汇演独唱那天的演出服准备了吗?”张诗瑶浑然不觉,揉着肩膀问道。
“演出服?”林羽一愣,“什么演出服?”
“就是你独唱那首民谣啊!”张诗瑶皱起小眉头,语气里带了点娇嗔,“你忘啦?总不能穿着T恤牛仔裤上台吧?得准备身衬气质的,最好再做个造型。”
“那……我现在网购?”
张诗瑶摆了摆手,拉起他的手腕就往外走:“别网购了,尺码不一定合身。跟我来,保证让你惊艳全场。”
两人刚走出校门,张诗瑶就打了个电话,语气熟稔地说了句“王叔叔,在校门口等我们”。没过三分钟,一辆银色迈巴赫就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车身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比旁边的轿车高出小半个头,低调中透着不容忽视的贵气。车窗降下,司机恭敬地朝张诗瑶点了点头:“大小姐。”
林羽看着那熟悉的双M车标,下意识停住了脚步——这排场,可比他想象的“买衣服”要隆重多了。
林羽盯着那辆迈巴赫的车门,后颈的汗都快下来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又瞥了眼车身上映出的自己——普通T恤配牛仔裤,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能跟这豪车搭上边的地方。一股莫名的自卑像藤蔓似的缠上来,脚像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动。
“你怎么了?”张诗瑶回头,见他杵在原地,眼里满是疑惑,“快上车呀,去晚了定制店要排队的。”
林羽喉结动了动,声音有点发涩:“我……我觉得还是穿得随便点算了,反正唱歌靠嗓子,跟衣服也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张诗瑶一听就急了,腮帮子鼓得像只气鼓鼓的小河豚,双手叉腰,“上台表演就是要从里到外都拿出最好的状态!衣服是给听众的尊重,也是给自己的底气,怎么能随便应付?”
她这副较真的样子倒让林羽更手足无措了,刚想再说点什么,一旁的王明已经不动声色地绕了过来。他没看林羽,只笑着对张诗瑶说:“大小姐别急,林同学怕是觉得这阵仗太张扬了?其实我们就是去店里选两件合身的衣裳,跟普通服装店没两样,就是料子讲究点。再说您亲自陪着,林同学要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您的心意?”
这话听得张诗瑶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林羽被那句“辜负心意”堵得没话说,再看王明眼里那点温和的笑意,像是看穿了他的窘迫,却没点破。王明顺势拉开后座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吧,店里的老师傅等着呢,去晚了他老人家该打瞌睡了。”
林羽犹豫了两秒,终究还是败给了张诗瑶期待的眼神,也败给了那份不愿扫她兴的心思。他低着头,几乎是猫着腰钻进了车里,皮革座椅的凉意透过薄薄的T恤渗进来,让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车子停在一栋爬满常春藤的老洋房前,门楣上挂着块低调的木牌,写着“云裁”二字。张诗瑶一蹦三跳地往里跑,嘴里喊着“云爷爷”,转眼就消失在雕花木门后。
王明引着林羽绕到侧厅的茶歇区,刚沏上两杯龙井,就开门见山:“林同学,我家小姐性子直,今天这事,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林羽握着温热的茶杯,指尖都在发烫:“没有没有,她也是好意,我……”
“您不必遮掩。”王明打断他,目光温和却看得通透,“您的窘迫,我看在眼里。其实我们家小姐就是这样,心思纯得像张白纸,想做什么就一股脑扎进去,不懂什么排场规矩,更没想过会让您不自在。她要是有什么唐突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
林羽连忙摆手:“真没有,她挺好的。”
“那就好。”王明笑了笑,话锋一转,“今天挑的衣服,您尽管放心收下。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是让您上台时能体面些。我们老爷常说,只要小姐能做喜欢的事,这点开销不算什么。”
林羽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低声道:“王老,您别误会。我不是嫌东西贵重,只是觉得……男人总该自己挣体面。要是受了这份礼,往后在她面前,我怕自己都抬不起头。”
王明闻言,非但没不悦,反倒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啜了口茶:“林同学是个有骨气的孩子。这话我爱听。”他放下茶杯,声音沉了些,“但您可知,我们老爷当年是推着板车走街串巷收废品起家的?他常跟小姐说,人这辈子,谁还没穿过几年打补丁的衣裳?家世是天生的,但品行和本事是自己挣的。”
他望着林羽,眼神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特有的通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觉得迈不开腿,不代表以后抬不起头。张家从不看这些虚的,您有您的才华——那天在音乐教室,我远远听见您唱歌了,是块好料子。”
林羽愣了愣,没想到王明竟连这些都看在眼里。
“所以啊,”王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别把自己框死了。小姐一番心意,您坦然接下,将来用本事活出样子来,再堂堂正正还回去,不是更有滋味?”
这话像颗石子,在林羽心里荡开圈涟漪。他望着窗外摇曳的藤叶,忽然觉得紧绷的肩膀松快了些。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张诗瑶从里面探出头来,乌黑的披肩发柔顺地垂在肩头,几缕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睛亮晶晶的:“林羽,快进来!云爷爷等着给你量尺寸呢。”
林羽跟着她走进里间,才发现这竟是间雅致的裁缝铺,墙上挂满了各式布料,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樟脑香。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戴着老花镜整理软尺,见他们进来,放下手里的活计笑了:“瑶瑶这丫头,又来给爷爷出难题。”
量尺寸时,云老的手指在软尺上灵活地移动,时不时念叨着“肩宽正好”“腰线得收一点”。等记下最后一个数字,他忽然抬手,用软尺轻轻敲了敲张诗瑶的额头:“你呀,要做衣服怎么不早说?幸好我这儿压箱底有套苏绣暗纹的锦缎,做汉服正合适。不然真要从头裁,爷爷这把老骨头可熬不起通宵。”
“谁让云爷爷的手艺最好呢。”张诗瑶笑着凑过去给老人捏肩,披肩发滑落在臂弯,声音甜得发腻,“就知道爷爷最疼我了~”
云老被她哄得眉开眼笑,挥挥手:“去吧去吧,三天后来取,保准让这小子穿上比戏台上的小生还俊。”
回去的路上,迈巴赫平稳地滑过林荫道。王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林羽,见他不再像来时那般拘谨,嘴角噙着抹温和的笑意,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到了校门口,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晃得人眼晕。张诗瑶走得轻快,披肩发被风掀起小小的弧度,发梢扫过肩头,像只乖巧的黑色蝴蝶。林羽忽然停下脚步,挠了挠头:“今天……真的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谢什么呀。”张诗瑶摆了摆手,踮起脚尖揪了片悬铃木的叶子,转着圈打趣道,“真要谢我,就拿个汇演第一回来。”
林羽看着她眼里跳跃的光斑,忽然挺直了背脊,语气格外认真:“我会的。”
他眼里的光太亮,像淬了阳光的星辰。张诗瑶愣了愣,披肩发被风拂到脸颊,她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垂,笑得眉眼弯弯:“好啊,那我就搬个小马扎,抱着期待等着看咯。”
风吹过树梢,把两人的笑声揉碎在暖融融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