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眼底那抹难以掩饰的不舍，林羽心头微动，试探着开口：“要不，我们也养一只？”
叶璇闻言愣了半秒，随即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认真：“还是算了。我怕自己养不好，而且奶奶睡觉浅，家里也确实不适合。”
“唔……这样啊。”林羽应了一声。
“嗯，”叶璇抬眼看向他，眼神格外郑重，“那毕竟是条生命，既然要养，就得负责到底才行。”
见她这副较真的模样，林羽想了想，也觉得她说得在理，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叶璇转过身，眉眼间的认真散去，换上了几分轻快：“不说这个了，你吃过饭了吗？”
林羽想起张允柠的叮嘱——为了更快进入角色，他下午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此刻被这么一问，肚子果然“咕咕”叫了起来。他下意识揉了揉肚子，含糊道：“有点饿了。”
叶璇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眉眼弯弯：“我就猜你没吃。走，带你去吃饭。”
说着，她自然地拉起林羽的手，往不远处的美食街走去。
此时的美食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人头攒动，灯火璀璨。沿街的摊位上飘来各种香气，烤串的滋滋声、小贩的吆喝声、食客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让人挪不开眼。
两人边走边逛，叶璇手里拿着刚买的糖画，脸上始终挂着笑，时不时跟林羽说些玩笑话，偶尔还会踮脚指着某个摊位，眼睛亮晶晶地问他想不想尝尝。
就在这时，叶璇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了。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心脏，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轻得像缕烟：“妈……”
迎面走来的妇人也看见了她，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像被泼了盆冷水，厌恶与惊恐争先恐后地爬上眉梢。她甚至没看叶璇第二眼，猛地低下头，死死拽住身边男人的胳膊，几乎是拖着对方快步从叶璇身边绕了过去。
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叶璇的眼里。
她的眼眶瞬间蒙上一层水雾，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下一秒，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她双腿一软，“咚”地跪在了地上。
方才还鲜活明媚的人，此刻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蜷缩着身子，肩膀止不住地发抖。林羽看得心头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涌了上来。
“你没事吧？”他连忙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我先带你找个地方坐会儿，咱们走...”
林羽连忙扶着她，就近找了张长椅让她坐下。
叶璇的脸此刻白得像纸，一点血色都没有。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双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襟，肩膀剧烈起伏着，呼吸急促得像要被抽走所有空气。
“呼……呼……”破碎的喘息声里，全是难以言说的痛苦。
林羽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像被揪紧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另一只手顺着她的后背，一下下缓缓轻抚着，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别怕……我在呢，没事的。”
叶璇的头抵在他的胸口，身体还在不住发颤，像个支离破碎的玻璃娃娃。过了好一会儿，林羽才感觉到胸口的布料渐渐被温热的液体浸湿，那片湿意顺着肌理漫开，烫得他心头发紧。
“想哭就哭出来吧，”他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哭出来会好受些。”
话音刚落，叶璇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将所有的委屈和无助都倾泻在这哭声里。
“呜哇啊啊啊啊啊.......”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路过的目光偶有停留，林羽却全然不在乎。他只是稳稳地抱着怀里颤抖的人，任由她把积攒了不知多久的委屈和难过，全都倾泻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叶璇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抽噎的气音。林羽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的头轻轻抬起来：“好点了吗？”
她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像只受了伤的小兔子，泪水还在不住地往下掉，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看得人心头发软。林羽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着脸颊和眼角的泪痕，连带着被泪水濡湿的鬓发，也小心地拂到了耳后。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此刻的叶璇，脆弱得像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他实在不忍再让她触碰那些伤痛。
“我刚才……看见我妈了。”叶璇的声音很轻，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她望着地面，声音里裹着一层化不开的茫然。
林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些，更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叶璇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的钝痛压下去，才继续开口，声音断断续续的：“我妈……当年爱上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然后生下了我。可那个男人根本没打算负责，最后……还是不要我们了。”
“后来，她就把我丢给奶奶，自己走了。从那以后，再也没回来过。”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奶奶为了带我长大，受了好多苦……”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开始发颤，眼里翻涌着痛苦和委屈，像被揉碎的星光，看得林羽心口一阵阵地抽痛。他悄悄用拇指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想用这点温度给她些支撑。
她很可怜。
在那样缺爱的环境里长大，命运似乎从一开始就没给过她软弱的余地。周遭的风刀霜剑逼得人不得不站直了身子，若稍稍流露半分怯懦，那些藏在暗处的恶意便会蜂拥而上，将人啃噬得连骨头都不剩。
于是她给自己披上了铠甲。
那铠甲生着细密的尖刺，平日里闪闪发亮，拒人于千里之外。旁人只当她冷漠坚硬，却没人看得见那层冰冷外壳下，裹着的是怎样一颗早已被磋磨得伤痕累累的心。
她竖起所有的刺，不是为了刺伤谁，不过是想在这薄情的世间，好好护住那个早就被生活欺负得够惨的自己。
“别害怕，”林羽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就算他们不爱你，起码还有我，还有奶奶在。”
叶璇被这句话轻轻熨帖着心口，喃喃地重复：“是啊……是啊……”
话音刚落，她像是骤然抽走了所有力气，轻轻侧过身，枕在林羽的大腿上，闭上眼轻声说：“我想……回‘家’。”
“好，咱们回去。”林羽应着，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又换成更稳妥的姿势背起她，朝着叶璇家的方向走去。
叶璇没再说话，只是环在他胸前的胳膊，悄悄收紧了些，像抓住了一片安稳的浮木。
路上行人匆匆，车流不息。车灯一次次扫过他们的脸庞，将影子拉得很长，又在下一秒被夜色吞没，只剩下彼此靠近的体温，在微凉的晚风里格外清晰。
走了约莫一刻钟，小区门口的灯光已经看得见了。林羽放缓脚步，低头轻声唤：“叶璇，到家了。”
背上的人没有回应。他微微侧头，看见她的脸颊贴着自己的后背，呼吸均匀而绵长，嘴角竟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像是在梦里寻到了什么安心的事。
林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抬手将她往上托了托，调整好姿势，轻轻推开了单元门。
屋里的灯亮着，暖黄的光晕从门缝里淌出来，带着一股让人踏实的温度——是奶奶在等她。
听见动静，奶奶从沙发上站起身，看见林羽背上熟睡的叶璇，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对林羽轻声说：“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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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顺着奶奶的指引，轻手轻脚地将叶璇放到卧室的床上。
这是他第一次进叶璇的房间，目光不经意扫过——陈设简单得近乎朴素，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桌上摆放着林羽送她的小猫玩偶，衣柜门紧紧关着，墙上没什么装饰，完全不像寻常女孩的房间那样热闹。他没再多看，替她掖了掖被角，便悄悄退了出去。
刚关上门，就见奶奶端着个搪瓷茶壶从厨房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个茶杯。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推到林羽面前，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的关切：“今天……璇璇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林羽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轻声道：“奶奶，叶璇今天……遇到她妈妈了。”
“难怪……难怪...”奶奶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疼惜，伸手轻轻拍了拍林羽的手背，“让你受累了。”
“没什么。”林羽摇摇头，话锋微转，“倒是她……”
奶奶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轻声问：“璇璇都跟你说了？”
林羽沉默着点了点头，“嗯。”
奶奶沉默了片刻，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声音里带着些微的喟叹：“那丫头打小就认死理，总盼着她妈能回头看看。可有些人啊，心早就不在这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