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没事吧?”林羽见她脸色骤然发白,指尖还微微发颤,语气里不自觉掺了几分慌意。
“我……没事。”她声音轻飘飘的,像被风吹得要散,晃着站起身,脚步虚浮地往空旷处挪,指尖捏着手机,指节都泛了白。
没等林羽再问,远处突然传来拔高的女声,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他心一紧,快步绕过去时,正撞见叶璇背对着他,肩膀剧烈起伏,手机贴在耳边,几乎是吼出来的:“我早跟你没关系了!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林羽脚步顿了顿,还是放轻动作上前,掌心轻轻覆在她紧绷的后背上。
那点温度像是破了防的开关。叶璇没再说话,只匆匆按断通话,手背胡乱蹭着眼眶,可眼泪越擦越急,平日里的利落劲儿全没了,只剩一身难掩的脆弱。
林羽心一横,俯身就用公主抱抱起她。她没挣扎,胳膊甚至下意识圈住了他的脖子,脸颊抵在他温热的肩窝,像只受了伤的小兽。走回长椅坐下时,林羽才感觉到肩头一片湿热——她没出声,是在偷偷哭。
他抱着人走回长椅坐下,另一只手轻轻环住她的后背,指尖顺着她的脊背慢慢安抚。等摸到口袋里的纸巾,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脸,用指腹沾掉她眼下的泪珠,声音放得极柔:“要是难受,就好好哭一会儿吧。”
这句话像拆了她紧绷的弦。叶璇的哽咽从压抑的气音开始,渐渐变成止不住的啜泣,最后终于放声哭了出来。林羽全程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是不断抽出纸巾,耐心地帮她擦眼泪、递到她手边擤鼻涕,另一只手始终稳稳地护着她的后背,成了她最稳的支撑。
“好点了吗?”见她哭声渐歇,只剩偶尔的抽气,林羽才放轻声音问。
“嗯……”她的声音还带着未散的沙哑,像蒙了层湿雾,轻轻应了声,头依旧抵在林羽肩上没动。
等她呼吸慢慢平稳些,林羽才试探着问:“刚才……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沉默了几秒,指尖无意识攥紧了林羽的衣角,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是我爸。他打电话来,要跟我借钱,说……说要去赌。我没借,让他别再赌了,他就……他就骂得很难听。”
这话她说得轻描淡写,可只有叶璇自己知道,电话那头远不止“难听”那么简单。那个早在她小时候就抛家弃女的男人,张口要钱被拒后,嘴里喷涌出的全是淬了毒的话——骂她心肠歹毒,咒她该出去卖才来钱快,连最疼她的奶奶都没逃过,被他扯出来骂得一文不值。
其实她心里不是没存过一丝念想,哪怕知道他靠不住,偶尔也会盼着他能有点当父亲的样子。可今天这通电话,像一把冷刀,把那点仅存的幻想割得粉碎,连渣都没剩下。
林羽此前只从叶璇奶奶口中听过她父亲的事,可那些遥远的叙述,远不及此刻亲眼见她红着眼眶的模样来得冲击。他心里早把那个男人骂了千百遍,却又怕重话勾起她更多伤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静静陪着,听她断断续续把情绪倒出来。
等她语气里的涩意淡了些,才轻声提议:“我们去喝杯热可可吧?”
“不用了……我不想喝。”她还在抽鼻子,声音里带着点没散尽的蔫劲。
林羽没再劝,只是轻轻拉起她的手,指尖裹着暖意:“那就当是陪我喝,好不好?”
今天的课早已结束,林羽没带她回宿舍,反而绕去了圣华学院外的一处景点——说是景点,其实更像个清净的公园,有片湖,湖边立着座状元阁,没什么特别的景致,来的人也少。
两人顺着台阶上了状元阁二楼,找了处临窗的位置坐下。“你等我会儿。”林羽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下楼。
没几分钟,他就端着两杯热可可上来了,杯口还浮着层绵密的奶油。“来,小心烫。”他把其中一杯递到她手里。
“嗯……”她小声应着,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才慢慢捧着喝了一口。甜暖的热流滑进喉咙,刚才那种憋得喘不过气的闷意,似乎真的散了些。她捧着杯子发了会儿呆,突然轻声问:“他们为什么要生下我这个累赘啊?”
“你不是累赘。”林羽立刻打断她,伸手轻轻捧住她的手,眼神格外认真,“你还有奶奶,有朋友,还有我。能认识你,我很庆幸。”
他顿了顿,语气又重了几分,像是在跟她保证,也像是在帮她坚定:“所以,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嗯。”她没再多说,只轻轻调整了姿势,侧着靠向林羽的肩膀,声音平添了几分轻松的意味:“我有点困了,想……休息一下。”
“好。”林羽顺势轻轻扶着她的肩,让她慢慢躺下,枕在自己腿上。窗外的风正好,带着点湖水汽的温凉,他抬手脱下外套,小心翼翼盖在她身上——动作轻得怕扰了她。叶璇也没反抗,在他腿上轻轻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睫颤了颤,便缓缓闭上了。
阁楼里静悄悄的,偶尔有风吹过窗棂的轻响。林羽望着窗外粼粼的湖面,思绪也跟着慢下来,不知不觉便靠着窗沿,伴着身边人的呼吸声,慢慢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染了黄昏的橘色。林羽掏出手机看了眼,竟睡了两个小时。他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低头一看,枕在他腿上的叶璇还没醒,眼睫上似乎还沾着点未干的湿意。
肚子这时不合时宜地叫了声,林羽动作极轻地起身,小心翼翼将叶璇打横抱起,又怕她着凉,把外套裹得紧了些,才换了姿势,背着她慢慢走出景区。
走了没多远,叶璇感觉脸颊边有点湿凉,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羽的肩膀,而自己嘴角的口水,正洇在他的衣料上,晕开一小块深色。
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抿着唇没敢出声,慌忙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又伸手想去擦林羽的肩膀,指尖刚碰到布料,就听见林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睡得还好吗?”
“我、我……”叶璇的舌头像打了结,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耳朵尖都红透了。
林羽自然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才这样,也没点破,只笑着转了话题:“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叶璇重新把头闷在林羽背上“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她的声音翁里瓮气的
“好,那我们去吃寿喜锅去”
“什么是寿喜锅?”
另一边,昏暗的房间里,叶项国正狼狈地跪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痕,连呼吸都带着瑟缩。
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个梳油亮背头的中年男人,指尖夹着支烟,烟雾慢悠悠往上飘。他脸上没半点情绪,只淡淡扫了眼地上的人,声音没起伏:“叶项国是吧?我之前跟你说过,还不上钱该怎么处理还记得吗?”
叶项国吓得浑身像筛糠,牙齿都在打颤:“不、不是的……我还有东西能抵押!真的还有!”
“你有个屁!”旁边站着的马仔踹了踹他的膝盖,语气满是不屑,“今天又欠了五万,你拿什么抵?”
“我、我有女儿!”叶项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跪着往前爬了两步,声音发飘却带着急切,“我女儿在圣华读大学,你们找她……找她肯定能有钱!”
“没兴趣。”背头男人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模糊了他的脸,语气依旧冷漠。
“哟,你女儿都长这么大了?”一旁的瘦高个男人凑过来,目光落在叶项国掏出来的照片上,眼神里多了点异样的光——他是这伙人的二把手,叫张彪。见老大没松口,他也没多话,只把照片递了回去。
“你们自己看着处理。”背头男人显然没了耐心,掐灭烟蒂起身,带着两个马仔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门刚关上,张彪就蹲到叶项国面前,用鞋尖挑了挑他的下巴:“把你女儿叫出来,我帮你抵五万,怎么样?”
“可以!太可以了!”叶项国忙不迭点头,像捣蒜似的,眼里只剩求存的急切,半点没顾念女儿。
张彪心里冷笑——这种赌鬼,给五万又如何?不出三天准会再把钱送回来。他真正盯上的,是照片里那个姑娘。只要叶璇能来这儿,他有的是办法让她乖乖“赚钱”,到时候可不是五万这么简单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白色小药片,扔到叶项国面前:“行。明天把她叫到这儿来,这药……你知道该怎么用。”
“我、我知道了!谢谢!谢谢您!”叶项国忙不迭捡起药片,攥在手心,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绳。他抖着手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了好几下才按对号码,再次拨通了叶璇的电话。
这次没了昨天的嚣张跋扈,他声音压得平和,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愧疚:“璇璇啊,是爸……昨天是爸不对,不该跟你说那些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钱的事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了,你别担心。”
电话那头叶璇的声音带着迟疑,他连忙又放软了语气,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软话,最后才小心翼翼央求:“爸知道以前对不住你,就是想跟你好好吃顿饭,弥补弥补……明天晚上,咱们在‘老地方菜馆’见,好不好?就当爸给你赔个不是。”
等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浅的“好”,他才松了口气,挂了电话的手还在抖,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