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循着护士的指引走进叶璇的病房时，她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听到脚步声，叶璇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才缓缓睁开眼。
“抱歉，吵醒你了。”林羽放轻脚步走到床边，顺势坐下。
“没有...我刚醒。”她眨了眨眼，目光带着几分刚清醒的茫然，扫过陌生的病房环境，轻声问：“我这是……在哪里？”
“张诗瑶家的医院。”
“是...嘛。”叶璇低声呢喃，沉默片刻后抬眼看向林羽，“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你确定要听吗？”林羽眉头微蹙，语气里藏着几分担心。
“嗯，我没事的。”她语气平静，却悄悄攥紧了被角。
林羽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慢慢讲了出来。叶璇始终静静躺着，没插一句话，只有眼底的光随着叙述轻轻晃动。
等林羽说完，病房里静了好一会儿。叶璇才慢慢偏过头，望向窗外，目光空茫得像蒙了层雾。
“我陪你吧。”林羽想坐得更近些。
“不用。”叶璇慢慢拉过被子蒙住头，连一点侧脸都不肯露出来。“我没事...就是需要消化一下，抱歉...”
林羽没再坚持，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露在被子外、柔软凌乱的发梢，声音放得更柔：“那我去给你找点吃的，一会儿就回来。”
林羽刚走出病房，就看见张诗瑶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眉头轻蹙着，神情复杂。见他出来，她抬手朝着林羽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两人最终到了天台。风带着凉意吹过，张诗瑶先开了口：“所以这次，你们是为了小叶才……”
“差不多。”林羽望着远处的楼群，语气里带着几分庆幸，“如果不是你及时帮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这么说，你刚才已经谢过了。”张诗瑶缓步走到栏杆边，指尖轻轻搭在冰凉的金属上，声音轻了些，“小叶她……挺可怜的。”
“是啊。”林羽应了一声，天台顿时陷入一阵沉默，只有风声在耳边掠过。
过了好一会儿，张诗瑶才重新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怅然：“我以前总以为，天下的父母都是疼孩子的，可今天这事……实在让我意外。”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两个人既然决定要养孩子，最起码得负起当父母的责任吧？”
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有些乱，张诗瑶抬手捋了捋，偏头看向林羽，带着点不确定：“我是不是……说得太理想化了？”
“不，你说得很对。”林羽迎上她的目光，“绝境中总要有光芒不是吗？而且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奶奶，有你，还有我们。”
张诗瑶愣了愣，眼底的郁色散了些：“是啊，她还有我们。”
“那走吧，我们再去看看小叶。”她转身朝着楼梯口走。
林羽点点头，跟上她的脚步：“嗯。”
推开门时，叶璇正坐在床头，眼眶红得厉害，见他们进来，连忙抬手胡乱擦了擦没擦干的眼泪。
张诗瑶没多说什么，只是快步走过去，轻轻把她揽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饿了吧？我带了点夜宵，要是想吃就趁热垫垫。”林羽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把带来的餐盒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嗯……这次，真的麻烦你们了。”叶璇的声音还带着哭后的沙哑，轻轻吸了吸鼻子。
“咱们是朋友啊，说这些见外了。”张诗瑶松开她，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眼神温柔。
叶璇点了点头，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像是卸下了点什么。
“其实一开始，我没抱任何期望。”她垂着眼睑，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他说得再好听，我也总在想，他到底想干什么。直到后来我快失去意识的时候，无意间看了他一眼——他眼里根本没有担心，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欣喜。”她顿了顿，嘴角牵起个自嘲的弧度，“那时候我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啊，果然是这样啊。”
“小叶……”张诗瑶动了动嘴唇，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觉得此刻任何语言都有些苍白。
“不过没关系，我也该往前看了。”叶璇抬起头，眼里的水汽散了些，多了点坚定。
“你能有这个心态就最好了。”张诗瑶接过话茬，语气轻快了些，“报复别人最好的方式，不就是过得比他好嘛。”
“嗯，你说得对。”叶璇应着，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我睡一觉就好了，现在也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那我先回房间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张诗瑶收拾好带来的东西，跟两人道了晚安，轻轻带上门离开。
“那我也去隔壁病房，跟陈越斌他们挤一挤。”林羽起身，刚要走，就被叶璇叫住。
“再陪我一会吧。”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
“好。”林羽重新坐下。
叶璇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手臂上缠着的纱布，眼神里渐渐漫开心疼和内疚。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纱布边缘，小声问：“还疼不疼？”
“有点，但值得。”林羽看着她，声音轻柔。
“我总觉得，这次去找他，好像是个错误。”叶璇低下头，声音里带着点懊恼。
“别这么想。”林羽轻轻握住她的手，又慢慢放下，“这是你的心结，不解开的话，会记一辈子的。我爸爸以前说过，既然决定要做一件事，就竭尽全力去做。哪怕最后没成也没关系，至少以后不会后悔——不会总想着‘如果当时那么做就好了’，因为你已经亲自得到结果了。”
叶璇听着，紧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轻轻“嗯”了一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你困了吧？先睡，我在这儿玩会手机陪着你。”林羽帮她拉了拉被角。
“不行，你受伤比我严重，该你睡才对。”叶璇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两人在床边僵持了半分钟，叶璇忽然开口打破僵局：“要不然……我们一起睡吧？”
“呃？”林羽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眼神里满是意外。
其实这张病床确实够宽，挤下两个人绰绰有余，甚至再添一个人都不显得局促。
说到底，叶璇刚才那番争执不过是客气两句。话音刚落，她就熟门熟路地伸手，拽住林羽那条灰扑扑的裤子往下拉，又弯腰帮他脱掉鞋子——这次林羽一只手裹着纱布不方便发力，根本没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
“唉……”林羽无奈地捂住脸，被她半推半扶着躺到床上——这已经是第二次被她这样强行安排了。
叶璇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动作利落地钻进被子里，侧躺着看向他，声音软下来：“我也陪你睡一会，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唉…行吧行吧…”林羽放弃挣扎，索性直接闭上眼睛不再管了。
他本就又累又乏，起初还因为身旁有人而心绪不宁，可抵不住疲惫，到后半夜便沉沉睡熟了。另一边的叶璇躺在枕头上，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像是终于落了地，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没过多久，也伴着均匀的呼吸睡了过去。
这一夜叶璇睡得格外沉，没有半分惊扰。梦里她像是坠入无边的深渊，就在快要绝望时，一只又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稳稳将她从黑暗里拉了上去。
第二天叶璇醒得很早——前一天昏睡太久，此刻精神倒足。她轻轻伸了个懒腰，转头望向窗外，晨光里的花草树木像是被洗过一样，连叶片上的纹路都显得格外鲜活好看。目光落在身旁还在熟睡的林羽脸上，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轻手轻脚穿上拖鞋，去找护士换衣服。
换好衣服后，叶璇没急着回病房，而是在医院里漫无目的地逛着。转过走廊拐角时，正好撞见张诗瑶的母亲苏婉，她下意识绷紧了身子，有些拘谨地小声打了个招呼：“苏阿姨好。”
“哎，好。”苏婉笑得温柔，眼神里满是暖意，像对待自家孩子似的轻轻掐了一把她的脸，“不用这么拘谨，你是诗瑶的朋友，跟阿姨不用见外。”顿了顿，她又轻声叮嘱，“不过下次再遇到难事儿，可别一个人扛着逞强，记得跟我们这些大人说，找我们帮忙。”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叶璇点点头，脸颊微微发烫。
苏婉其实早就从管家王明那里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时既为孩子们的遭遇咂舌，又忍不住对叶璇生出几分怜悯。但她很懂照顾孩子的情绪，半句没提那些让人难过的细节，只笑着拉过她：“走，阿姨带你去吃早餐，厨房刚做好的，想吃什呢就自己动手拿。”
吃早餐时，叶璇看着餐盘里的点心，想起还在睡的林羽和陈越斌他们，便想着多打包几份送过去。刚想开口和她说，就被苏婉看穿了心思：“不用麻烦你跑一趟，阿姨已经吩咐师傅多做些，一会儿让佣人给他们送到病房去。”
“哦...”
“多吃点，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快，要多补充营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