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过后，沈弈和刘平平两个人坐在店门外的长椅上，手里各自拿着一根冰棒。
“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刘平平忍不住吐槽。“非要我陪你坐这里吃冰棍。”
“怎么了？都多买了一根冰棍还不行吗。”沈弈揶揄道：“你什么大明星，要几根冰棍做出场费啊？”
“反正说好了，你不把我的事告诉奶奶就行。”刘平平低眉，先前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此刻居然露出一点深沉来。
“你要是这么在乎你奶奶，自己干嘛不上进点。”
刘平平没有如预料中般发怒，只是略微不甘地抿了抿嘴。这倒让沈弈有些意外。
“我知道你们都这么看我。”刘平平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思，自嘲道：“小蓝姐也是，奶奶也是，看我不就是个烂人嘛。”
“倒也没那么严重。”沈弈安慰道：“还是有救的。”
刘平平拿眼瞪他。“你可太会说话了。”
“不然呢，我怎么说？虽然你偷奸耍滑骗零钱，逃学翘课打游戏，但是你是个好孩子？”
刘平平不说话了。
沈弈看他面色阴沉，有些后悔。
他和刘平平不过是萍水相逢，本来也没什么立场对他指指点点。但此刻心神不定，故而下意识地怼人。
“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又没说错。”刘平平破罐子破摔：“我现在就是个烂人。”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从小到大，谁也没指望我有多厉害啊，我就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啊。”
“从小到大，不管我成绩好不好，不管我做什么，他们也都不关心。”
“既然这样，我烂不烂有什么关系呢？”
沈弈此刻倒有些手足无措。
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这些抱怨是他一个外人应该听的吗？
不过刘平平现在看上去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从小学的时候开始，我好像和他们就没有半点联系。”
“他们花了那么多钱，把我送进福平市最有名的学校，就没想过这所学校里的学生父母非富即贵，彼此家里都有往来，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每次放假回来，他们都在聊各自家里放假都去了哪里旅游，我能说什么，我能说我放假家里就是空空荡荡的，连个电话都没接到吗？”
“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是。”
“既然这样，那我烂不烂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弈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他回答不了刘平平满是怨气的提问。
是啊，为什么呢？
刘平平的父母到底是为了什么一直在外奔波，搞得家里乱七八糟，还要连命都要搭进去。
值得吗？
初夏的热气将刘平平手里的冰棒融化，冰水滴落在裤腿上。
一番倾诉之后，刘平平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但脸却红的更厉害了。
“今天说这些，你就当没听过吧。”说完，他匆匆回了店里。
沈弈望着冰棒愣愣出神。
兜里一阵震动，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苏槿打来的电话。
今天也不是训练日，苏槿找他做什么？
……
半个小时以后，沈弈按响了苏槿家的门铃。
说起来今天其实是周六，只不过灵枢局对于工作日和休假日没有分的那么清楚，有些事情赶上了，就算是周六也要工作。
所以今天沈弈会在灵枢局找林月汇报。
但这些事情苏槿是一向不关心的。如果没有任务发布，她一般都会在训练室里度过。
可是刚才她给沈弈打的电话里，却是要沈弈去她家谈事情。
这个家伙居然也有荒废训练的时候？
其实一般来说一天时间也谈不上荒废。
但是用在苏槿身上就非常恰当。
胡思乱想中，房门打开，沈弈抬眼望去，顿时眼前一亮。
苏槿穿着一身像是瑜伽服一样的浅紫色紧身衣站在门后，匀称的身材极具冲击力。
沈弈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明明已经做了这么久的队友，还是会时常被她惊艳。
沈弈觉得自己还是缺少锻炼。
还是要经常欣赏才行，争取早日脱敏。
苏槿没有觉察他的异样，拉着他就往屋里走。她的手劲之大，直接让沈弈踉跄了一下。
“等下，我鞋还没脱呢。”
沈弈挣扎着脱了鞋，再一次羡慕这个家伙的天生神力。
苏槿的居所是高档小区里的一套一室两厅房，沈弈被她拉着从玄关走到客厅，正要吐槽她一点礼貌都不讲，却被客厅里的情形震慑住。
只见原本非常宽敞的客厅此刻布置着一台巨大的万向跑步机，天花板上也安装了黑色的金属钢架，一旁的地上放着一堆绳索和乌黑的操作服。
是VR游戏的设备。
沈弈上前检查了一番，有些震惊地发现这一套设备已经是市场上能买到的顶配设备，比前几天在店里用过的还要高端。
“你说有要紧的事，就是这些？”沈弈扭头看向苏槿，她带着理所应当的表情点头：“你不是说，玩这些东西对我变强有帮助吗？变强就是头等大事啊。”
“话是这么说……”沈弈一时语塞，“可是也不用直接在家配一套这么高端的设备吧？”
“这些花了多少钱？”他试探着问道。
“四百万。”
“这么多？”沈弈震惊：“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我找了林副局，问她能不能报销。”
“她同意了？”
“没有，她问我为什么要这些设备。”
“你怎么说的？”
“当然是训练用的。”
“她认可这个理由了？”沈弈惊讶道。
“一开始没有。”苏槿摇头道：“所以我说是你的主意。”
沈弈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怎么说？”
“她说，那就从我们的工资里预支来采购。”
“你同意了？”
苏槿点头。
“可是我还没同意啊？”
“这不是你的主意吗？”
沈弈无言以对。
他俯下身子，打量着这套设备，确实做工精良，尤其伸缩绳索用的都是最新的纳米材料，一厘一寸都散发着金钱的气息。
“现在设备有了，可是我还不知道怎么制订训练计划。”苏槿站到他旁边，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所以让你来帮我看一看。”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沈弈脸色凝重，“先搞清楚这套东西能不能退货。”
在沈弈的强烈要求下，苏槿从里屋拿出了像是日历本一样厚的合同。
一番研究之后，沈弈确认，这一套设备是没办法退回的。
因为合同上规定了非质量原因退货，需要支付占总金额百分之五十的安装费用。
沈弈和苏槿大眼瞪小眼。
“要不还是退了吧？”沈弈尝试做最后的挣扎。
“为什么？”苏槿不解。
“你看，即使要训练，也不是一定要用这么高端的设备吧？”
“我看过，只有这个程度的设备能让我放开手脚。”苏槿一句话将沈弈踢回现实，“上次在店里我打的很难受。”
沈弈沉默了，他似乎找不到退货的理由了。主意确实是他的，方法也确实是有用的，但是这一套设备意味着他未来两年将以为灵枢局打白工的情况度过。
他面对着苏槿单纯的眼神，嘴唇微微颤抖，还是没能吐出拒绝的话，终于艰难道：
“事已至此，先上手试试吧。”
两人鼓捣了一阵，找了一个市面上难度最高一档的VR游戏，让苏槿试试设备效果。
苏槿显得兴致勃勃，戴上设备之后，在没有调用灵力的前提下，一招一式都尽力施为。
沈弈坐在靠墙的沙发上，已经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今天是个大日子，他在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都遭受了重大打击。
也许是为了让自己从痛苦中抽离，他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苏槿的表现上。
绝对不是因为她操作时的身姿真的很赏心悦目。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苏槿已经逐渐从之前灵力碾压的打法中解脱，现在的一招一式都有变化，已经懂得随机应变。
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实际上非常有难度，战斗习惯是多年养成的，要短时间扭转过来宛如断骨重生。
但是苏槿做到了，这一点沈弈都不得不佩服。
趁着苏槿休息的间隙，他递过去一杯水。
苏槿完全是全力以赴，只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她的短发已经被汗水浸湿。
她接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带着兴奋的神情对沈弈道：“我感觉到了，刚才有两招我觉得如果实战用出来，敌人肯定猜不到！”
她兴致高涨地分享着自己的心得，沈弈听着她的话，心神却被那专注投入的神情吸引。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等到苏槿终于说完，沈弈趁着气口说道。
“什么问题？”苏槿展示着自己一如既往的大方。
“你为什么这么想变强？”
苏槿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
“变强了才能打败更强的敌人啊。”
“即使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去打败敌人的。或者可以让大家一起去，为什么一定要走这条道路呢？”
苏槿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在她的视角里，一个征战多年的行动队员不应该会问出这种问题才对。
如果是以前，这种问题她根本懒得回答，
但现在是沈弈的提问，这个少年脸上此刻满是迷茫。
她感觉得出来，这个问题似乎对他很重要。
所以她努力地思考了一会。
然后给出了一个她觉得理所应当的答案。
“一只雄鹰为什么要指望家禽替它打猎呢？”
“想要保护的东西不就应该亲手去保护吗？”
她的话语如此简单，就像她的剑一样。
沈弈忽然发现，自己羡慕对方的不仅仅只是天生的资质，还有那颗纯粹的心。
他忽而明悟，站起身给了苏槿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明白了！谢谢你！”
一如清风扫云海，沈弈心中的游移不定一扫而空。
他已然明了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放开苏槿，快步朝门外走去。
苏槿被他这忽然的热情吓了一跳，见他急匆匆要走，问道：“你要去哪？”
“做我该做的事。”
“什么时候回来，我的计划还没定呢。”
沈弈没有回答，他已经走出了门。
苏槿回忆起刚才的拥抱，站在原地愣神。
自己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