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这艘邮轮已经有几个小时了,直到此时才从窗外透进来一声沉闷而持久的汽笛声,那是轮船出港的信号。
秦子沐站在窗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正午日光下熠熠生辉的浪涛和逐渐远去的码头。
船舱里的空调有力地将夏日的热气隔在舱室外,剥离开天气的考验,这个时节的风景确实赏心悦目。
可惜舱室里的四个人里,只有她一个人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沈弈和温染一脸新奇地打量着舱室里的陈设,这股新奇劲真假参半,两人都是第一次坐邮轮,确实有几分好奇。但间舱室虽然对于单人居住绝对算得上宽敞,却也不至于花几个小时来仔细端详。
秦子沐知道他们担心舱室里有监控和窃听装置,但这表现也太过分了。
“子清,你们两个能歇歇吗?”沈弈第三次走到窗边的时候,秦子沐终于忍无可忍,她略带无奈地提醒道:“就算是第一次坐邮轮,也该适可而止了。”
沈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她是在对自己说话,于是显得有些慢半拍地回应道:“好的好的,我确实有点兴奋过头了。”
为了伪装,他登记的名字是方子清,是秦子沐的未婚夫。
这个设定在提出的时候还经过了一番纠结,当时沈弈带着温染和苏槿找到秦子沐谈四个人上船的事情,秦子沐倒也没拒绝,只不过把他要扮演的身份从男朋友换成了丈夫。
这个提议立刻遭到了来自温染的质疑。
秦子沐的理由是,只有夫妇对彼此不放心,才会带着下人一起参加旅行。
温染当即反对,并对自己和苏槿只能扮演下人的角色表示不满。
而秦子沐的回应是,只有下人的身份最为合理。
温染的意见是,她们还可以是闺蜜,是亲戚,甚至是兄妹。
秦子沐没有一一驳回,她只回了一句话。
“有钱人的世界,你们不了解。”
这句话让温染火冒三丈之下冒了三丈火。
她没有办法反驳,因为前一天晚上沈弈把他借钱给苏槿买训练设备的事情告诉了温染。
现在的温染确实算不上有钱。尤其是在秦子沐面前。
所以她只能抓住罪魁祸首,用埋怨的目光逼迫沈弈来继续关于角色关系的抗争。
在一番斡旋的结果是是双方都做出妥协,以未婚夫妻为结论。
不过沈弈毕竟只经过了一个月的特训,对于使用化名这种伪装手段还不是很熟练,像秦子沐这样忽然叫他子清的时候还会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在事后补上一个“啊你在叫我吗可是我刚才走神了真是不好意思”的反应。
可惜作为“走神”惯犯,秦子沐显然对他的表现不满意。
“拜托你专心一点好不好?”秦子沐露出一个看上去很可爱实际上暗藏杀意的笑容。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希望别人认为我和一个傻子订婚了好吗?”
沈弈举手投降,有些尴尬地辩道:“也不至于到傻子的地步吧。”
“在目前应该正在甲板上到处招蜂引蝶的那帮家伙来说,你这种表现和傻子没什么区别。”秦子沐毫不留情地评价道。
她说的是这次旅行的其他游客中,占比不小的一部分群体。都是些家里颇有资产的二代创业公子哥,穿得一身名牌,从上船开始就不断在甲板和舱室之间穿行来往,和各色人马谈笑风生。
沈弈对于秦子沐额度而精准地评价无力反驳,自嘲道:“还好我的设定本来就是个混吃等死吃软饭的二代,不然要我学他们一样故作风流,我看够呛。”
“人总是应该要挑战一下自己的。”秦子沐怂恿道:“你现在也可以抓紧时间,刚刚出海这段时间,一般是游客最新鲜热情的时候,你现在到甲板上搭讪,说不定会有不错的收获哦。”
“大小姐,你好像忘了这里还有两个可怜的打工人在呢。”
温染在沈弈身后,虽然朝秦子沐说话,但眼睛却是望着窗外的风景。“我会帮你看住人的。”
“温小姐表现得确实不错,盯人盯得很专业。”秦子沐赞叹道:“就是专业过了头,现在几乎要从盯人盯到‘袭人’了。”
温染听了这话,脸上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什么意思?”
沈弈没听明白。
秦子沐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叹气道:“倒是我这个未婚夫派的人,怎么没有一点工作的积极性呢。”
这句沈弈倒是听懂了,她这是在点一旁呆坐着的苏槿。
这姑娘说是在扮演负责看住秦子沐的下人,可是从登船以来,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面朝着秦子沐发呆——或者说冥想。
在闲暇的时候通过冥想来加强对身体的控制力,是异能者提高对灵力进行驱使的能力的有效途径,之前苏槿冥想的时候一般都是在擦剑。轮船上自然是没办法把剑带上来,于是便换成了枯坐。
沈弈看了看一脸木然的苏槿,忍不住笑起来,“不必太难为她了,看上去呆板一点也未必不是好事。”
秦子沐也跟着笑起来,她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老式时钟,“晚上的艳辉在六点开始,还有好几个小时,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现在很多人还在舱房午睡,等过一会人多起来,我摸摸环境,看看有没有机会到船桥的驾驶室或者货舱转转。”
“你怎么知道有很多人在午睡?”秦子沐有些疑惑道。“刚刚上船,大家应该都还挺精神的吧?”
沈弈闭上眼,精神力释放,听觉覆盖了整艘船,努力忽略掉船底传来的轰隆隆的发动机响声,这艘最多能容纳两千人的邮轮只有一千来个人的动静,其中的大多数交谈声和鼾声都来自于舱房。
“可能大家都和你一样,身为有钱人,对邮轮没有那么热情。”沈弈停止感应,对秦子沐揶揄道。
“晚上的内容是什么?”温染好奇道:“我好像没看到介绍。”
“楚量平只公布了流程,具体内容没有公开。”秦子沐不以为意地说道,“总之基本都是大差不差的流程,先讲话,再搞一些音乐剧表演,然后一边吃一边满场端着杯子找人敬酒拉关系……”
她撇了撇嘴角,一脸嫌弃。
温染和沈弈倒是很感兴趣。
“这种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party?”沈弈只在小时候从电视上见过这种东西,颇为憧憬地问道。
秦子沐斟酌了一下用词,纠正道:“一般来说,这种比较没意思的叫做Banquet。夏国语里应该叫做宴会。”
沈弈恍然大悟,笑道:“献丑献丑。”
旁边的温染想到什么,有些担忧地问道:“这种外文用得不太好的情况怎么办呢,晚上不会露馅吧?”
秦子沐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放心吧,对踏上这艘船的人来说,你兜里的钞票的数量比护照上面的国籍要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