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北侧穿着皮衣的正是徐家兄弟中的大哥徐进,他走到人群前方,面色阴沉地看向对面的徐定,冷哼一声:“徐定,徐家现在是我当家,我还没出声,你上蹿下跳做什么?”
如此直白的挑衅,在今晚宴会的一团和气中显得尤为刺耳。
宾客们窃窃私语,传递着这两兄弟的旧事,闲言碎语飘进徐定耳中,惹得他怒火丛生。
“你当的是什么家?你的徐家还是我的徐家?”
徐定把这话一撂,摆明是不认徐进这个大哥的理。
他转身朝楚量平抬手道:“我出八百万,这块地我今天要定了!”
明明是两兄弟,偏生要抬价让外人捡便宜,周围的宾客们纷纷摇头。
几个同徐家还有过生意往来的人,此刻也不乏动了心思,想着日后或许可以拿这兄弟两人的关系做文章,在生意上赚些便宜。
“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温染怅然:“要是我家里人还在,什么生意矛盾都不值得带到彼此身上。能在一起就已经是够不容易的了。”
“珍惜已经拥有的东西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弈点点头,颇有感触地附和。
“徐定,我先告诉你。今天我不是为了斗气,但这块地你是别想买走,阿爹生前你胡搅蛮缠,现在倒来装什么孝子!”
徐进朝楚量平伸出一只食指:“楚先生,一千万,这块地无论如何都该卖给我。”
“两位!”徐定的涨红了脸,正要再次开口,台上的楚量平却举手劝住双方,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两位不要着急,楚某的话还没讲完呢。”
他笑呵呵地说道:“不错,这块地正是当年归属于二位的父亲徐方寸老先生名下,后来几经流转,叫一个魔都的珠宝商买下。我知道这块地对二位价值非凡,也是为了给两位在事业上屡屡帮助我的贵人一份回礼,特地找到这个珠宝商的。今天这份地契,如果有买家,一定是你们两位,这点我可以打包票。”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两个人谈的妥,不需要几百上千万,这块地就能送回。
围观的宾客纷纷咋舌,这块地也不算小,小几百万就这么轻飘飘许诺于人,楚量平的做派确实堪称豪爽。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现在我出的价格是一千万,足够买这块地了吧?”
徐进急匆匆地说。虽说自己的确和弟弟不对付,但大庭广众之下,他实在不想多做停留。
对面的徐定也是同样的一脸不耐烦。
老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落坟避开蓝翔。两人互不对付是一回事,在人前骂战是另一回事。
但楚量平却叹气道:“两位,我也想早些结束,但是没办法,我当时找到那个珠宝商的时候,人家就是不肯卖地,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把你们家的事情告诉了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说歹说才让他同意转手这块地。”
“但是人家只想卖还给徐家,所以定了个规矩,你们两兄弟要是想买回这块地,必须得共同出资,而且一定得在这块地上同住三年。”
这句话一出,礼堂内登时哗然,周围的客人们脸上都流露出古怪的表情。
还有这种转让条例的?让两个已经撕破脸的兄弟强行同住三年才能转让?这珠宝商怕不是喜欢看真人快打把?
果然,徐家两兄弟听清楚量平的话后立刻瞪圆了眼睛。事实证明,基因的联系还是难以切断的,两个人瞪眼起来几乎如同照镜子一般相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徐定率先出声推翻这个提议,开玩笑,两人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彼此攻击,你现在要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钱不是问题,我不是出不起。”徐进也带着满腔怒气,咬着牙说:“我看这些花里胡哨的附加条件,总是可以谈的!不过就是想要更多钱,你尽管出价就是。”
楚量平闻言,却一脸失望地摇头道:“很遗憾,这份地契的所有权并不在我手里,我只是代为转述。如果两位不愿意答应这位珠宝商的要求,我也只能将地契归还给他。”
“那这个珠宝商叫什么?”徐进问道:“大不了你引见一下,我自己同他谈!”
楚量平摇头道:“我答应了他,绝不透露他的身份,在座各位都是在商海弄潮的大企业家,想必是知道信誉二字的重量的。”
这话一出,倒确实堵住了两兄弟本想再出的主意。
楚量平看上去情真意切地劝道:“说实在的,我觉得这个条件也没什么嘛,你们毕竟还是一家人,也该为徐老先生在天之灵想想吧?”“
搬出徐老爷子这招果然好用,两兄弟果然面露难色。
“说实在的,我楚量平根本不在乎这份地契赚什么钱,只要二位愿意合作,这块地我可以无偿奉送。价钱的事,两位完全不必操心。”楚量平见这许老爷子好使,便喋喋不休起来,“只是在一起住上三年,也不是什么难事,两位现在也算是事业有成,家庭圆满,何不借这个机会,告慰徐老爷子呢?”
徐进和徐定两兄弟朝对方看了一眼,两边都有些为难。
比起夏国其他地方,福平市的民风更加传统,对于孝道十分看重,连带着在商界也推崇“家和万事兴”的理念,像徐家兄弟这样兄弟阋墙的可算是异类了。
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今天楚量平用祖宅地契把他们两个硬生生拉到宴会台前,拿孝道压人,实际上是把两兄弟给架住了。
假使两人都不接受附加条件,便会扣上不遵孝道的帽子,日后少不了被业内耻笑。若是拿了,就两家人冰火不相容的调性,恐怕少不了争执,这日子可怎么过?
可惜这样的纠结注定是哑巴吃黄连,楚量平说完这一番话,礼堂内登时响起捧场的掌声。大家只觉得楚量平情真意切,确实是一心想撮合这对决裂的兄弟。
譬如温染,此刻便颇为认可地点着头评价道:“这个楚量平倒是懂得笼络人心,送礼都送的这么用心。”
“送礼?”沈弈不以为然:“我看是送炸弹。”
“日常相处最易滋生矛盾,这两兄弟已经剑拔弩张,到时候他们带着家庭住到一间屋子里,早晚得出事。”
温染听他这话,狐疑地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嗔道:“你这么懂?还日常相处滋生矛盾,说,你现在是不是对我也有不满?”
“我哪敢呐。”沈弈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转开话题:“你看,这徐家两兄弟上套喽。”
温染明知他是在转移话题,却也不想真的计较,扭头看去,徐家两兄弟果然还是顶不住压力,面色铁青地同意了这个附加条件,在一份合同上签了字。
签完字两个人立马想走,却被楚量平一左一右立马揽住提议拍照,徐家兄弟不好拒绝,于是三个人站到台上,在手持相机的领班面前露出笑容。
领班干脆利落地拍了照片,做了个ok的手势,徐家兄弟登时如释重负,像是躲瘟神一样左右走开,逃回了人群之中。
楚量平走下台,从领班手里接过相机,欣赏起徐家兄弟的尴尬笑脸,乐不可支。
“这可太有意思了。”他亲切地揽上领班的肩,递过去一张纸,笑道:“你回去把这个照片洗出来,在背面把这句诗印上,按老规矩,挂我办公室里。”
领班接过纸张,上面写着“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领班嘴角微微抽动,内心暗骂身边这个人的恶趣味,但面上却不流露半分,点头应了一声就要走,偏又被楚量平拉住。
领班无奈转身,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下一个到秦子沐了,你先去按计划布置一下。”
楚量平随口说完,拿起酒杯,哼着小曲走开了。
领班等他走远,忍不住朝角落里正怡然自得地品茶的秦子沐看了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身退出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