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急速飞驰下夹杂着水花直扑面门的海风之后，沈弈和温染逐渐安定下来。
坐上驾驶位的大叔也许有千万般不靠谱，但至少驾驶技术确实是靠谱的。
虽然速度很快，但船身本身并没有很大的颠簸。
沈弈终于有心思仔细打量这艘快艇的内饰，除了船头驾驶舱，快艇上还有两排座位，倒是挺宽敞的。
沈弈的座位在船的左侧，倒是正对着大叔的后脑勺。
视野中的后脑勺微微转动，大叔扭头看他们表情：“怎么样，适应之后是不是有种莫名的快感？”
“先别提快感，你如果不看路，我们现在连安全感都没有。”
温染板着脸冷漠地回应。
她可是受到了实打实的惊吓，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以为自己要在这里交代掉小命，正考虑着是不是该把想说的话趁着还有机会都说出口。
“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
中年大叔叹息一声。
“师傅……”沈弈正要说什么，中年大叔却抢先打断道：“要记住！恐惧是愉悦的催化剂！”
“多少人年轻的时候一穷二白活的却自在潇洒，到了中年事业稳定家庭圆满却郁郁寡欢，就是因为打造了舒适区以后一直没有改变的勇气！”
大叔就这么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转身同两人侃侃而谈，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支烟，熟练地叼在嘴上。
“不介意我抽一根吧？”
“介意。”
温染不留情面。
中年大叔点点头：“顾客至上。”
他就这么叼着那根烟，没有点燃也没有收起来，继续发表重要演说。
“你们既然来到我这艘船上，得到的绝对不只是一次简单的出游，这样的待遇怎么配得上两位尊贵的身份呢？你们两个加起来应该也不过四十岁……”
“五十……”沈弈的声音响起。
“你们加起来哪里会有五十岁。”中年大叔笃定道：“我虽然说不上什么阅历，人见得也不算少，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米后有礁石。”
沈弈的话让大叔一怔，连忙扭头去看，果然从灯光照亮的视野里看到一块巨大的礁石，他迅速转动舵盘，快艇在飞驰中猛地右转，强大的惯性让沈弈和温染都向左倒去。
沈弈本来就靠着左侧快艇左侧，故而狠狠地撞快艇左壁上。
还没来得及消化剧烈的疼痛，右面传过来温染的惊呼声，随即撞过来的是温染不受控制的身体。
沈弈连忙扭身，将温染抱住。
这一抱没有理想中温香软玉入怀的美感，他身处船身和温染之间，充当了缓冲垫，经过精神力增幅的痛感瞬间弥漫开来。
又是羡慕苏槿的一天，如果有她那样的身体素质就好了，船坏了人都不会坏。
以这样的兵荒马乱为代价，快艇险之又险地与礁石擦肩而过。
大叔长舒一口气，“拆弹阴沟里翻船，还好有方先生提醒。”
“大叔，你获得百分百好评率的秘诀不会是把会给差评的人甩到海里吧。”
沈弈咬牙吐槽道。
楚量平找这个人来到底真的是想赔礼，还是想来个下马威啊？
这种程度的粗心大意和大条神经真的可以出现在一个夜游快艇驾驶员的身上吗？
中年大叔讪讪一笑，也许是刚刚经历了生死一幕，没有了吹嘘自己的本钱，他将快艇的速度降下来，虽然依旧不算慢，但好歹比刚才更加安全一些。
船内终于有了一些平和的气氛。
明月孤悬在夜空中，海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快艇已经离灯火辉煌的主船有了一些距离，光亮不再那么充足。
昏暗和浮于海面的微微摇晃，让快艇上的两人莫名的有些舒适感。
好像漆黑的夜色将世界隔开，为他们留出了一小块专属于彼此的小天地。
“没事吧？”沈弈注意到一直没有从他怀里起来的温染，担心道。
“没事……”温染哼哼唧唧地，“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靠在沈弈肩上，斜望挂着孤星的夜空。
理智告诉她现在是在执行任务，怎么可以这样懈怠。
但是现在她的心里什么也装不下。
明知道不该做的事情，却总是有不得不做的冲动。
如果能够保持理智的话，现在她就不应该坐在这里。
林月把这个案子从沈弈手里移交到她这里的时候，已经交代过要收网。
现在原本应该已经在监狱里唱铁窗泪的楚量平还在游轮上展示他的“绅士风度”，而他们乘坐一艘孤舟，在墨一般的夜色里欣赏月色。
可是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啊。
没事的，小小的任性一下吧。
温染这么想着，忘了海风，忘了任务，忘了回去后要面对的一地鸡毛。
现在这个时刻，她不是灵枢局的什么特工，她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正在圆自己花了三分之一人生去追求的梦想。
可惜像这样美好的氛围似乎总是不能长久，也许所有的载客驾驶员都有同样的问题，大叔似乎不能允许他的乘客享受静谧，安静几分钟后便再次尝试找话题。
“在大海上漂流的感觉怎么样？”
大叔嘿嘿笑道：“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沈弈不知道他说的美从何而来。
除了稍远处主船的亮光，海面上除了月光就是一望无际的浪波。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大叔一指按在一旁的屏幕上，音乐从船的各个角落里传出来，在船上回环奏响。
“音乐、美酒和香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三大发明！”大叔单方面宣布。“再加上海洋和夜晚！多少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种日子！”
“年轻人，你们已经超越了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了！”
莫名燃起的激情让沈弈吐槽的话被噎在肚子里。
算了，和这种人到中年加倍中二技术不佳自说自话的夜班驾驶员没什么好说的。
沈弈决定采取冷暴力的方式回应。
与此同时，歌曲的人声部分开始播放。
“当一艘船沉入海底~”
冷暴力决策只执行了不到十秒。
“切歌！”
沈弈已经后悔坐上这艘船。
早知道就应该让苏槿被发现然后名正言顺地把前面这个中年斑秃大叔绑在他心爱的快艇上接着直捣黄龙把楚量平绑在这家伙旁边两个人一起坐着这艘船漂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