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又到了雨季,虽没有整日下雨,但也免不了有零星雨水随风而来。
时寒酥习惯了把伞带在身边,不论下没下雨。这一次她回京城不仅仅是为了看看吕家假惺惺立的墓碑,更多的是完成自己的工作。
时间追溯到五年前,那个她被溺死的夜晚。
冰冷的河水浸入鼻腔,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身体的温度被水流带走。渐渐的,视线也越来越暗,世界仿佛陷入黑暗之中,意识在湍急的河水中消逝。
时寒酥从没觉得睁开眼睛是如此困难,她的身体像是被榨干了一般,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发丝都像是有千钧之重般,压的人喘不过气一样。
她的世界沉入一片混沌,在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好像什么都不存在。
在漫长的等待后,是无穷无尽的痛苦,被溺死的感觉反复出现,折磨着她的神经。那种绝望般的无助慢慢发酵成彻骨的疼痛,最后孕育出最深沉的恨意。
时寒酥恨方锦诗,她更恨吕莱梦。
方锦诗害她不假,可吕莱梦就能脱得了干系了吗?
方锦诗没有得到吕莱梦的首肯,怎么敢如此对她时寒酥。
若非吕莱梦的放纵,时寒酥也不会落得个凄凉死去的下场。
不知道什么时候,时寒酥只感觉自己又能呼吸了,大脑虽然昏昏沉沉,但也有了几分思考的能力。
她明明死在了那条冷酷无情的河流中,现在却又有了呼吸,这是不可能的。
时寒酥费力地睁开双眼,四周陌生的场景让她有点难以置信。
她的的确确是死了,但上天怜悯她,又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具身体的原主叫做时夏,和时寒酥的年岁相仿,不过自小生活在国外,洁身自好,性格孤僻。
大学毕业后入职了一家设计公司,平时生活两点一线,不得罪人也不招惹人,每日深居简出。时夏不出意外的话会按照这样平凡的节奏一直生活下去。
可是天生遗传的心脏病在某一天悄然而至,时夏就这么在睡梦中离世,像是一片云彩,悄悄来悄悄离去,无人在意。
这反倒是让时寒酥这个外来者捡了便宜,白白重活一世。
时寒酥全盘接受了时夏的记忆,她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重生,再一次呼吸的感觉让她着迷。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时夏,时寒酥决定好好活下去。
虽然这样说很自私,时寒酥的确夺走了时夏的人生,既然抢走了别人的东西,那就要替她完成未尽的事业。
时寒酥自认为自己是个小偷,在最初的几日里甚至不敢出门,不敢面对这新的世界,她害怕接触陌生的东西,害怕接触陌生的人。
在重生的第三天,时寒酥仍旧躲在异国他乡的公寓里。
房间里没有光亮,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把窗外的阳光挡住,只留下屋子里的一片黑暗。
时寒酥抱着膝盖,头低低的埋在双膝之间,整个人蜷缩在单人床的角落。内心的恐惧没有因为重生而减少半分,反倒是患得患失的情绪弥漫在心尖。
咔哒,钥匙拧动锁孔。
小小的公寓里又有了一位新的来客。
时寒酥抬起眼睛,长时间没有见到光亮的她只觉得外面十分刺眼。
在敞开的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因为背光,时寒酥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叫周柏喻。
周柏喻和时夏已经认识有20年有余,对这个朋友时夏是仰慕至极的,对方学习能力比自己强,社交能力也比自己强。
年纪轻轻已经创业成功,她的公司早就在业内赫赫有名,和这样一个人比较起来,时夏只觉得自惭形秽。
所以在这几年,时夏有意无意的疏远了周柏喻,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在一次家庭聚会之后就彻底没了联系。
时寒酥回想了一下,原主并没有告诉周柏喻这处公寓的地址。
那她是怎么找过来的呢?
疑问刚刚在脑中形成,下一秒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打断。
熟悉的苦杏仁味涌上鼻尖,时寒酥鼻头一酸,眼泪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夏夏。”周柏喻的声音温和,那双桃花眼里氤氲着点点柔光:“我回来了。”
时寒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味的哭泣,这并不是她的本愿,好像是原主残留下的回忆。
周柏喻用手替她擦去眼泪:“怎么哭了?”
少女的眼角还泛着红,苍白的面庞更让人觉得我见犹怜。
“我以为...我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时寒酥脱口而出。
接着,时寒酥就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原本苍白的脸色又泛起了点点微红。
少女先是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似乎又觉得有几分不妥,但也不知道怎么接着往下说去。
周柏喻没有生气,她只觉得这样的少女可爱的紧,想到这里,她又把抱着时寒酥的手多用了几分力,似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夏夏,你没事就好。”周柏喻是知道时夏有先天性心脏病的。
即使她很久没有和时夏见面,也一直派人观察着时夏的一举一动,虽然这样明显触犯了时夏的个人隐私,但她更害怕失去时夏,所以周柏喻让人全天候的看着时夏,为的就是防止时夏出事。
前几天,周柏喻收到消息,时夏已经有一天没有出门了,这对于时夏来说是极其反常的。
她这样的人已经习惯两点一线的生活了,不可能中间突然中断,除非......
周柏喻不敢继续细想,赶紧结束自己这边的会谈,马不停蹄的坐飞机赶了回去。
直到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她都在害怕再也无法见到时夏。万幸的是,少女似乎只是心情不太好,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看起来可怜极了。
时寒酥把头埋在周柏喻的肩膀上,泪水濡湿了昂贵的布料,在上面留下点点泪痕。
她知道眼前这人的关心是对时夏的,不是对她的,她时寒酥,不过一个偷窃了别人人生的小偷,一个窃贼,有什么理由去享受他人的温柔。
可她太久太久没有被人关心过了,和吕莱梦结婚三年受过了冷落太多,让现在的时寒酥脆弱无比,只是零星的关爱已经让她受宠若惊。
她贪婪的汲取着周柏喻对时夏的关心,让空虚的心底多几分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