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坊”的名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荡开,终于引起了冰璃宫更高层面的注意。
首先坐不住的,是丹堂的一位副执事,姓钱。丹堂垄断了宫内大部分低阶丹药的供应,“冰心凝神散”的热销,无疑触动了他们的利益。尤其是这效果显著的新品,竟出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而非他丹堂之手,这让他面上无光。
钱副执事没有选择暗中使绊子,而是直接带着两名丹堂弟子,以“查验丹药成分,确保宫内弟子用药安全”为由,气势汹汹地直奔百宝斋。他打定主意,只要查出一点问题,便要立刻封店拿人,揪出背后的“鼠辈”。
消息传来时,林晚正在小院内指导苏婉儿控制冰魄真气的精细度,两人距离极近,林晚几乎是从身后半环着苏婉儿,握着她的手腕,引导灵力运行。
“这里,心要静,力要凝,不是粗暴地冲过去……”林晚清冷的声音就在苏婉儿耳畔,呼吸间的微凉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苏婉儿全身僵硬,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在灵力上,所有感官都疯狂叫嚣着身后之人的存在。殿下身上那股冷冽又干净的幽香,殿下指尖微凉的触感,殿下平稳的心跳声……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脸颊烫得可以煎鸡蛋。救命!殿下靠太近了!这谁顶得住啊!
就在这时,负责在外望风的小弟子急匆匆跑来汇报了百宝斋的情况。
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林晚立刻松开手,退后一步,神情恢复一贯的冷静,仿佛刚才那个近乎拥抱的指导从未发生过。“丹堂的人?终于来了。”
苏婉儿心中一阵空落落的,却又因突如其来的危机而紧张起来:“殿下,怎么办?钱副执事是筑基中期,他若强行查验,恐怕……”
“无妨。”林晚打断她,眼神锐利,“我亲自去会会他。”
“我跟您一起去!”苏婉儿立刻道,眼神坚定。她不能再让殿下独自面对麻烦。
林晚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中不容置疑的担忧和决心,那句“不用”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化为淡淡的:“……跟紧我。”
啊啊啊!殿下答应了!她没有推开我! 苏婉儿内心的小人疯狂尖叫,瞬间充满了勇气和力量,仿佛不是去面对麻烦,而是去赴一场甜蜜的约会。(误)
当林晚带着苏婉儿出现在百宝斋门口时,原本嘈杂的店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抹迤逦而来的清冷身影上。
她依旧穿着冰璃宫核心弟子的月白道袍,未施粉黛,墨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住,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只是此刻,她周身散发着的并非平日的疏离,而是一种隐而不发的威压,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扫过,竟让筑基中期的钱副执事心头莫名一悸。
“钱副执事大驾光临,不知我这小店有何处违反了宫规?”林晚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钱副执事定了定神,压下那丝怪异的感觉,板着脸道:“原来是林师侄的产业。听闻此店售卖之药效果奇特,为防弟子们用药有失,老夫特来查验一番,也是职责所在。”他刻意强调了“师侄”二字,点明辈分差距。
“哦?查验?”林晚微微挑眉,“不知执事堂可知晓此事?还是丹堂已有权越过执事堂,直接稽查宫内产业了?”
钱副执事脸色一僵。他确实是私自前来,本想仗着身份快刀斩乱麻。
林晚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道:“再者,我这店中售卖的,并非丹药,而是些自研的膏脂散剂,用的也都是普通材料,似乎并未触犯任何宫规。钱副执事如此兴师动众,莫非是认为我冰璃宫弟子,连辨别普通药散的能力都没有?”
她语速不快,条理清晰,每一句都点在关键处,堵得钱副执事哑口无言。周围看热闹的弟子们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向钱副执事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怀疑。
钱副执事老脸涨红,骑虎难下,强自镇定道:“巧舌如簧!既如此,你敢不敢让老夫当场检验你这‘冰心凝神散’的成分?若真无问题,老夫自当赔罪!”
他打的好算盘,只要检验,他总能挑出点“毛病”,比如火候不足、杂质稍多等等,这些都是他说了算。
就在林晚准备再次开口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钱副执事真是好大的威风。”
众人回头,只见执事师姐洛雨不知何时也到了店外,正缓步走来。她目光平静地扫过钱副执事,然后向林晚微微颔首:“少主。”
一句“少主”,让在场所有人,包括钱副执事,脸色都变了变。虽然大家隐约知道林晚身份不一般,但洛雨如此公开且恭敬地称呼,意义完全不同。
洛雨这才看向钱副执事,语气依旧公事公办:“执事堂刚接到数名弟子联名称赞‘琉璃坊’产品物美价廉,尤其是‘冰心凝神散’,于备考大有裨益。钱副执事不去核查那些以次充好的店铺,反倒来为难这广受好评的店家,是何道理?莫非丹堂近日清闲至此?”
她话语不带一个脏字,却字字戳心,直接把钱副执事架在了火上烤。暗示他没事找事、欺软怕硬、甚至还有点嫉妒贤能。
钱副执事额头冷汗都下来了。一个林晚就够牙尖嘴利,再加上一个执事堂实权弟子洛雨……他今天这脸是丢定了。
“你……你们……哼!老夫不过是谨慎起见!既然执事堂已有定论,老夫告辞!”他色厉内荏地扔下一句话,带着弟子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走了。
一场危机,看似被轻易化解。
店铺外围观的弟子们渐渐散去,但看向林晚的目光已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林晚看向洛雨,淡淡道:“多谢洛师姐解围。”
洛雨垂下眼帘:“分内之事。少主的产品确无问题,执事堂理应维护公平。”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许,“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少主日后还需更加小心。丹堂那边,恐怕不会就此罢休。”
“我明白。”林晚点头。她知道,洛雨今天的出现和表态,几乎等同于公开站队,将她自己与林晚绑在了一起。
洛雨行了一礼,准备离开。转身的刹那,她的目光似乎极快地从林晚脸上掠过,又扫过一旁因为紧张和激动而脸颊微红的苏婉儿,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随即恢复平静,悄然离去。
这眼神……有故事!绝对有故事! 林晚的八卦雷达(现代灵魂残留)微微一动。
“殿下!您好厉害!还有洛雨师姐,也好帅!”苏婉儿这时才长舒一口气,凑到林晚身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和后怕,“刚才吓死我了……”
看着她这副全然依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林晚心头那点因麻烦而生的烦躁莫名散去了不少。她抬手,极其自然地用指尖拂开苏婉儿额前一缕跑乱了的发丝。
“说了没事。”她的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指尖微凉的触感划过额头,苏婉儿瞬间僵住,刚刚恢复正常颜色的脸颊“轰”一下再次红透,心跳如擂鼓,大脑一片空白,只会呆呆地看着林晚。
林晚也意识到这个动作似乎过于亲昵了,指尖微微蜷缩,迅速收回,别开视线,语气重新变得冷硬:“回去了。今日的功课还没完成。”
“啊?……哦!是!殿下!”苏婉儿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跟上林晚的脚步,看着殿下看似冷硬实则隐约有些匆忙的背影,她捂着刚刚被触碰过的额头,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心里甜得像炸开了无数朵糖花。
殿下……刚才摸我的头了!(虽然只是拂头发)四舍五入就是摸头杀了!啊啊啊!
而走在前面的林晚,耳根也微微泛红。该死,手它自己动的!这苏婉儿怎么回事,跟个小动物似的,让人忍不住就想……打住!林晚你冷静点!
主仆二人,各怀心思,气氛暧昧又微妙地回到了小院。
她们都不知道,远处阁楼之上,一双沉静的眼睛将方才店前发生的一切,包括林晚那细微的动作和苏婉儿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
洛雨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简,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守护吗……似乎,并不止我一人呢……”
风掠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