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殿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宫主云衍真人端坐于上首寒玉宝座之上,面容看似年轻,眼神却深邃如万载寒潭,令人看不透深浅。他并未散发威压,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下方,丹堂首席钱长老、器堂代表(一位面色肃然的老者)、执事堂长老、戒律堂副堂主等一众实权人物分列两侧。洛雨作为执事堂核心弟子,静默地立于执事堂长老身后稍远的位置,垂眸敛目,如同背景。
林晚步入殿内,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有审视,有冷漠,更有钱长老那几乎要喷出火的怨毒。
她神色平静,走到殿中,依礼微微躬身:“弟子林晚,参见宫主,各位长老。”
“免礼。”云衍真人的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林晚,方才山门外,你与北域公主所言,事关万年冰髓,兹事体大。你且详细道来。”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钱长老立刻抢白:“宫主!林晚此子信口开河,妄议宫门至宝,其心可诛!她入宫时日尚短,岂会知晓冰髓之事?分明是情急之下胡言乱语,欲搪塞公主,却将宗门置于险地!依门规,当严惩!”
“钱长老何必急于定罪。”器堂那位老者淡淡开口,“林师侄既然敢说,不妨先听听她有何见解。或许,她真有些不一样的发现呢?”器堂显然站在林晚这边。
执事堂长老捻须不语,目光闪烁,似乎在权衡。
林晚等他们吵完,才不慌不忙地开口,将之前对拓跋明珠的那套说辞又更详细、更“学术”地阐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冰髓的极寒特性、采集的环境风险、以及所需“特殊方法”的复杂性和对施术者修为的苛刻要求。
她言辞恳切,逻辑清晰,引经据典(结合了现代物理化学知识和修仙界常识),听起来竟然像模像样,极具说服力。忽悠,我们是专业的。
“……故而,弟子以为,万年冰髓虽好,却非可轻易赠人之物。非是我宫吝啬,实是力有未逮,强行为之,恐损及宗门根基,亦无法保证公主殿下安全。”林晚最后总结,完美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宗门考虑、为公主安危着想的形象。
钱长老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吹胡子瞪眼。
器堂老者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云衍真人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寒玉扶手上轻轻敲击,看不出喜怒。
良久,他缓缓开口:“你所言,不无道理。”
钱长老脸色一变。
但云衍真人话锋一转:“然,北域王庭势力庞大,拓跋公主亲至,亦代表了北域王的颜面。断然拒绝,非待客之道,亦非明智之举。”
他目光扫过下方众人,最终落在林晚身上:“林晚,既然你对此事颇有见解,那便由你负责,与丹堂、器堂、执事堂协同,深入研究采集冰髓之‘法’。七日之内,给本座与公主一个初步的方案。记住,既要展现我宫诚意,亦需量力而行,确保万无一失。”
高!实在是高!
这一手“端水”简直出神入化!
既没有立刻答应公主,也没有直接拒绝,把皮球又巧妙地踢了回去。 点名让林晚负责,看似给了权力和机会,实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成了,是宫主领导有方,决策英明;不成或出了纰漏,那就是林晚能力不足或别有用心。 还特意点明要“协同”丹堂等部门,既是制衡,也是将各部门都拉下水,要背锅一起背。
领导艺术点满了属于是。
钱长老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阴狠的笑意。让林晚这黄毛丫头负责?还要拿出方案?正好!他倒要看看她能编出什么花来!到时候拿不出,或者方案有漏洞,看他怎么收拾她!
“宫主英明!”钱长老率先躬身领命,还不忘阴恻恻地瞥了林晚一眼。
器堂老者微微皱眉,但也没再说什么。
执事堂长老点头应下。
林晚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躬身道:“弟子领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宫主所托。”
“嗯。”云衍真人淡淡应了一声,仿佛只是安排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若无他事,便散了吧。”
众人行礼告退。
走出冰心殿,钱长老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显然是回去准备给林晚使绊子了。
器堂老者走到林晚身边,低声道:“林师侄,此事棘手,若有需要,可来器堂寻我。”算是表达了支持。
“多谢长老。”林晚微微颔首。
执事堂长老也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晚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沉默的洛雨:“洛雨,你既在执事堂,便多协助林师侄吧。需要什么档案资料,可按规矩申请调阅。”
“是,长老。”洛雨恭敬应道。
众人散去。
回听雨轩的路上,林晚和洛雨一前一后,沉默不语。
直到进入听雨轩结界,苏婉儿立刻迎了上来,急切地问:“殿下!怎么样?宫主没有为难您吧?”
林晚简单地说了下结果。
苏婉儿一听就急了:“什么?让您负责?还要拿出方案?这分明是想让您背锅啊!而且只有七天时间!这怎么可能完成!”
“完不成,才是他们想看到的。”林晚语气冰冷。
“那怎么办?”苏婉儿急得团团转。
洛雨忽然开口:“宫主之意,并非真要完美的采取之法,而是一个‘既能展现诚意,又能量力而行’的交代。关键在于‘度’的把握。”
她看向林晚:“我们需要一份看起来极其复杂、困难、耗费巨大,但理论上又似乎可行的‘方案’。重点在于,要将实施的难度和代价,清晰地罗列出来。”
翻译:编一份看起来牛逼哄哄、实则性价比极低、让北域王庭自己掂量着办的天价攻略。
林晚赞赏地看了洛雨一眼,这位师姐果然一点就透,总能精准把握住关键所在。
“正是此意。”林晚点头,“我们需要查阅宗门所有关于极寒环境、珍稀矿物采集、以及高阶禁制相关的典籍记载,越古老、越生僻越好。”
将这些晦涩难懂的内容进行“创新性整合”,就能拼凑出一份看起来高深莫测、实则狗屁不通……哦不,是充满探索价值的“可行性报告”。
“典籍方面,我可协助调阅。”洛雨主动应承下来,“执事堂书库第三层,有一些关于上古禁制和异矿录的孤本,或许有用。”
“好。”林晚也不客气,“此外,还需‘预估’出实施此法所需的人力、物力、以及……可能的风险代价。务必‘详实’。”
往死里夸张!成本怎么高怎么算!风险怎么大怎么写!
“我明白。”洛雨心领神会。
“那我呢?殿下,我能做什么?”苏婉儿急忙问道,她也想帮忙。
林晚看了看她:“你的任务很重要。看好家,任何人来访,一律称我闭关研制方案,不见外客。尤其是丹堂的人。”
“是!保证完成任务!”苏婉儿立刻挺起胸膛,感觉自己肩负了巨大的使命。
计划已定,三人立刻行动起来。
洛雨前往执事堂调阅典籍。 林晚则开始构思方案的整体框架和“技术难点”。 苏婉儿则紧张地守在院门口,如同最忠诚的小护卫。
听雨轩再次忙碌起来,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疗伤修炼,而是投入到一场更加凶险、关乎生死存亡的——方案造假大战中。
而她们都知道,丹堂绝不会坐视不管。这七天,注定不会平静。
暗流,已化为汹涌的波涛,狠狠拍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