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公主的行宫临时设于冰璃宫接待贵宾的“凝华殿”,虽不及北域王庭奢华,却也布置得流光溢彩,温暖如春,与殿外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午时将至,收到邀请的各峰才俊、核心弟子以及几位长老(包括脸色不善的钱长老)均已到场,三三两两交谈着,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藏机锋。谁都明白,今日这场宴会,主角恐怕是那位近日风头最盛的少主林晚。
林晚带着洛雨准时抵达。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的月白道袍,未施粉黛,只在发间簪着那支独特的冰晶星辉簪,神情淡漠,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聚会。洛雨一如既往地沉默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两人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全场目光。有好奇,有嫉妒,有审视,更有来自丹堂方向的冰冷敌意。
拓跋明珠高坐主位,看到林晚,眼睛一亮,笑着招手:“林晚,你来了!快过来,坐本公主身边!”她特意在自己身旁设了一个位置,其意味不言而喻。
这是要将林晚直接置于风口浪尖,也是彰显她对林晚的“看重”。
钱长老见状,脸色更加阴沉。
林晚神色不变,依言上前,从容落座,不卑不亢:“谢公主殿下。”
洛雨则默默站到了林晚座位后方阴影处,如同其他权贵子弟带来的随从护卫一般,毫不起眼,却能将全场细微动静尽收眼底。
宴会开始,灵酒佳肴如流水般呈上。丝竹声起,几名身着霓裳的弟子翩然起舞,一时间殿内气氛似乎热络起来。
拓跋明珠兴致很高,不断与林晚交谈,问的多是些关于古籍研究、冰髓特性甚至奇闻异事的问题,显得对她极为感兴趣。
林晚应对得体,该详则详,该略则略,偶尔引用几句现代科学观点(包装成古籍推论),听得拓跋明珠啧啧称奇,连连追问。
这番景象,落在众人眼中,意味各不相同。有人羡慕林晚得了公主青眼,有人则觉得她哗众取宠,丹堂等人更是妒火中烧。
酒过三巡,钱长老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给坐在下首的一名亲传弟子使了个眼色。
那弟子会意,忽然站起身,举杯扬声道:“久闻林晚师姐不仅精通古籍,于修炼一途亦是天赋异禀。今日公主殿下设宴,良辰美景,岂可无助兴之物?弟子不才,想请教林师姐几手冰系术法,点到即止,为大家助兴,不知师姐可否赏脸?”
来了!经典的才艺表演(找茬)环节!
殿内顿时一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晚身上。谁都知道她不久前才“重伤初愈”,此时提出切磋,其心可诛!
拓跋明珠也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笑吟吟地看着林晚,显然乐见其成。
苏婉儿在殿下远处伺候的人群中,急得直跺脚。
洛雨垂在袖中的手,悄然捏住了一张符箓。
林晚放下酒杯,抬眸看向那名挑战的弟子,声音平淡无波:“我伤势未愈,不便动武,恐扫了各位雅兴。”
那弟子早有准备,立刻道:“师姐过谦了!只是切磋术法精妙,并非生死相搏,控制力道即可。莫非师姐是瞧不起师弟,不愿指教?”这话就带着挤兑了。
钱长老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年轻人相互切磋印证,本是美事。林师侄若实在不便,认个输也无妨,毕竟重伤初愈嘛,大家都能理解。”看似解围,实则是逼林晚要么应战露怯,要么当场认输丢脸。
拓跋明珠笑而不语,显然要看林晚如何应对。
所有人都认为林晚会继续推辞或被迫认输。
然而,林晚却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极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既然诸位如此有兴致,那我便献丑了。”她缓缓站起身,“动武确有不妥,不过,近日研读古籍,于冰系变化之道偶得一趣术,便在此演示一番,博公主一笑吧。”
不按套路出牌!拒绝比武,改为文艺表演!
众人都是一愣。趣术?什么趣术?
只见林晚并未凝聚多么强大的灵力,只是伸出纤纤玉指,凌空轻轻一点。
一缕精纯的冰魄真气自她指尖溢出,并未攻向任何人,而是在她面前的空气中迅速凝聚、塑形!
几乎在瞬息之间,那缕真气竟化作一只惟妙惟肖、通体晶莹剔透的冰蝶!冰蝶双翼薄如蝉翼,其上纹路清晰可见,甚至还在微微扇动,在殿内明珠的光辉下折射出梦幻迷离的光彩!
微观塑形!极致掌控力的体现!
这还没完!
林晚手指再动,那冰蝶翩然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所过之处,空气中残留的水汽纷纷被牵引,凝结成更多细小冰晶,如同洒下一路星尘!
紧接着,冰蝶翅膀震动频率陡然变化,发出极其细微、却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如同冰棱相击,组成一段奇异的、带着寒意的旋律!
音律操控!这需要对真气振动频率的精妙把握!
最后,冰蝶绕着拓跋明珠飞了一圈,然后轻轻落在她面前斟满灵酒的玉杯杯沿上,翅膀缓缓收拢,化作一个精致的冰蝶杯饰,一动不动。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充满美感,更透露出对冰系灵力令人惊叹的精细操控力!这远比单纯的斗法比拼要难得多!也高明得多!
殿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技的一幕惊呆了!
就连拓跋明珠,也看着杯沿上那只栩栩如生的冰蝶,眼中爆发出无比惊艳和喜爱的光芒!她甚至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触手冰凉,却精美得不可思议!
“好!好!太好了!”拓跋明珠忍不住拍手称赞,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此术精妙绝伦,寓道于趣!林晚,你总是能给本公主惊喜!”
那名挑战的弟子面红耳赤,僵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就算能打,能打出这么花里胡哨又牛逼的操作吗?不能!这脸被打得啪啪响!
钱长老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万万没想到,林晚竟用这种方式,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刁难,还大大出了风头!
洛雨看着林晚的背影,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涟漪。
苏婉儿则激动得小脸通红,与有荣焉!
林晚微微躬身,语气依旧平淡:“雕虫小技,让公主见笑了。”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经此一事,宴会上再无人敢轻易挑衅林晚。拓跋明珠对她越发感兴趣,几乎全程都在与她说话,将其他人都晾在了一边。
然而,就在宴会接近尾声,众人放松警惕之际,异变陡生!
一名侍女在为林晚斟酒时,手腕似乎不经意地一抖,几滴酒液洒在了林晚的衣袖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侍女慌忙跪下道歉。
“无妨。”林晚淡淡应道,正欲用真气蒸干水渍。
就在这一刹那,她敏锐地感觉到,那洒出的酒液中,掺杂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令人神魂微感滞涩的异样气息!
下毒!竟然是直接下毒!在公主的宴会上!
而且这毒极其阴险,并非致命剧毒,而是能让人灵力运转短暂紊乱、心神失守的药物!若她方才中招,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甚至失控!
好狠的手段!好大的胆子!
林晚心中瞬间冰冷,怒火升腾!她几乎立刻锁定了幕后主使——除了丹堂,还有谁?!
她不动声色地运转《万川归冰诀》,极寒真气瞬间将袖口那点酒液连同毒素彻底冻结、湮灭,同时暗中服下了洛雨给的清心玉露。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无人察觉。
但她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就在那侍女惶恐起身,准备退下之时,林晚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且慢。”
所有人目光再次汇聚。
林晚看向那名侍女,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你这香囊,倒是别致。”
侍女身体猛地一僵,手下意识捂向腰间一个不起眼的香囊。
林晚却不等她反应,继续淡淡道:“里面装的,是‘迷魂花’的花粉吧?此物香气极淡,却能于无声无息间令人心神恍惚。下次当值时,最好还是取下,免得冲撞了贵人。”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迷魂花!那可是公认的禁忌之物!这侍女竟敢佩戴?!
那侍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颤抖:“奴婢……奴婢不知……这不是奴婢的……”
拓跋明珠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沉了下来!在她的宴会上出现这种东西,简直是打她的脸!
钱长老也是脸色大变,厉喝道:“大胆贱婢!竟敢携带此等污秽之物!来人!拖下去严加审问!”
他想快刀斩乱麻,灭口!
“不必劳烦长老了。”林晚却再次开口,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钱长老,最终落在那侍女身上,“是谁指使你的?现在说出来,或可免你魂飞魄散之苦。”
她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灵魂威压!那是融合了一丝阴雷之力的神识冲击!
那侍女本就心神崩溃,如何抵挡得住?顿时瘫软在地,涕泪横流,下意识地尖叫出声:“是钱……钱长老身边的刘执事给我的!说只是让林师姐出个小丑……奴婢不知道是迷魂花粉啊!饶命!公主饶命!”
轰!
真相大白!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脸色剧变、惊怒交加的钱长老身上!
虽然只是他身边的执事,但谁都知道,没有他的默许甚至指使,一个执事敢在公主宴会上对一宫少主下毒?!
拓跋明珠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好啊!好个冰璃宫!好个丹堂长老!竟敢在本公主眼皮底下玩这种龌龊手段!当本公主是死人吗?!”
她虽然骄纵,却最恨被人当枪使!这下是真怒了!
钱长老浑身发抖,指着那侍女:“污蔑!这是污蔑!公主明鉴!定是这贱婢被收买了污蔑老夫!”
“是不是污蔑,一查便知。”林晚声音冰冷,步步紧逼,“不如现在就请那位刘执事过来,当面对质?再查查他近日与谁接触,领取过哪些药材?想必执事堂都有记录可查。”
洛雨适时上前一步,躬身道:“公主殿下,宫主,执事堂可即刻调取相关记录,传唤刘执事。”
铁证如山,如何抵赖?
钱长老面如死灰,踉跄后退,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衍真人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殿门口,显然早已被惊动。他面色阴沉如水,看着这场闹剧,最终冷冷开口:“钱长老,此事,你需给本座,给公主殿下一个交代。”
说完,他拂袖而去,显然失望愤怒到了极点。
一场鸿门宴,最终以丹堂的彻底惨败和公主的雷霆之怒收场。
钱长老被当场剥夺了长老职权,禁足思过,等待进一步调查处理。其党羽也人人自危。
拓跋明珠余怒未消,但对林晚的欣赏和信任却达到了顶峰,觉得她不仅有能力,更有胆识和智慧!
宴会不欢而散。
林晚带着洛雨,在一片复杂无比的目光中,从容离开凝华殿。
殿外寒风凛冽,却吹不散她心中那口恶气。
她望向丹堂方向,眼神冰寒。
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