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这个世界底色是黑白灰的——非黑即白)
“诸位客官,您觉得,这世上听故事能治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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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英雄?”“这些都是我做的?”“就算如此,我也是英雄!”“只有消失才是最好的解脱!”
“但……他们都死了,村里只剩我一个了。这真的是我做的吗……”
一名男子抱着脑袋在枯叶堆上打滚,痛!这是他第一次感到痛!
(慎入!!一群颠人在有病的世界里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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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客官,
在这里就有一位病人。
他病了,是“树人”病。
病了有多久?怕是连他自己也忘了。
可他周遭的世界,好像也一样……
……
这是一个关于英雄寻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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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白大日悬于东山,白光刺过大地,贯穿村落,却独绕开森林。
林中,叶是浅灰的,枝是淡黑的。
千树纵生,似欲冲霄,但无半分惨白日光,更无虫鸣鸟叫,死寂得像被掐住了喉咙。
可突然那窒息感消失了,是嘶吼打破了死寂。
突然他愣住了,回忆起这天:
男子名程胜。
高七尺有余,淡灰短褐,白斗笠压着眉,面色灰润,半边沾着墨,眉间一点刚毅。
满身腥味,脸上最重。
他望着林内无边黑暗,叹口气,回头望向身后灰蒙蒙的村落——炊烟袅袅,饭香缠在鼻尖。
他抹了抹手上刚吃墨色果子后留下的残液。
“村里味好香啊……”他嗅着,又转回头,“林外的世界,该去看看了。”
斗笠往下拉了拉,遮住眼,抬脚迈向林中第一步。
身后脚步声追来,一快一慢。
来者是一小孩,一女子。
“喂——恩人,你别走啊,怎么不留下来,让我们好好款待,你昨天还救了我嘞。”一道轻灵女声响起。
程胜听到了,但没回头,没回应,步伐不停,有的只是抬手挥了挥。
“那恩人,记得常回来啊……嘿!赵娃儿,你还跑去干嘛,莫要去打扰恩人了,他可是村里的英雄啊。”女子身着布衣,手里正拎住另一个小男孩,气鼓鼓的盯着“小布衣”。
“姐姐,我想去和英雄道个别,你就放我过去吧……”男孩食指尖轻抵着,眼神怯怯,瞟向别处。
女子见此,点了点头,松开了手,看着赵娃儿跑去的方向。
赵娃儿面带笑容,快步朝林中奔去。速度很快,使地上的枯叶踩出的簌簌声很密,程胜也没走多远,赵娃儿很快就跑到了。
“英雄,你当时手斩怪物的模样,真是英姿飒爽,风流倜傥,就像……就像……是画里的剑仙一样。”他顿了顿,低下头,扭扭捏捏的开口,“所以……你可以再给我一枚……你之前给我的果子吗?”话落孩童还伸出手比了个一,“只要一枚!求你了,大英雄。”
程胜停下看着他,伸出手摸了摸赵娃儿的头,笑道,“行行行,别急,赵娃儿。我马上就给你。”
程胜退了几步,把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上,“咔嚓”,硬生生扯下一截食指,鲜血喷溅,墨色的血落在赵娃儿的脸上,没顺着皮肤流下,反倒和墨汁一样凝在汗毛上,轻抖一下就成了灰。
“咔吧——”食指在另一只手掌中化作一果——果面漆黑,梗部灰沉,比原先食指大上个一倍。
程胜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微颤了一下。并非断指之痛,那痛楚早已麻木,而是同冰锥刺入脑海深处。
一个陌生的声音,或者根本算不上声音,只是一道清晰的念头,碾过他的神经:
“……是病……”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受惊的鸟,急速扫过四周。
赵娃儿仍捧着双手,笑容凝固在脸上。林间光线晦暗,所有树木都沉默地僵立着,没有一丝风,没有一声虫鸣,那两个字如同沉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回响,周遭静得可怕。
二人面上保持笑容。
程胜随后将手中的墨色果子,向男孩扔去,“喏,接着吧。”赵娃儿双手早就捧起,就等着接果。
“砰”一轻声,果子碰到赵娃儿手上,弹起落地,他一动不动。
程胜见赵娃儿未拿果子,眉间微蹙,面上暗淡一分,似蒙层纱:难不成,是这果子还不够“真”?得再真些……得用更多“我”来换……
林中腥味没过了饭香。
簌簌,枯叶从树上落下,些许落到了斗笠上,枯叶带倒刺,死死扒住。
程胜剥下斗笠上的枯叶,扶正了斗笠,他继续断指化果。
“咔吧——”,这次比上次大上个两三倍,果子也愈发的黑,果身还泛起阵阵黑烟。
程胜又向他抛去,在果子离手的瞬间,从他的脸皮下好像生出一段陌生的回忆,画面在脑海里展开:
一位七尺男儿,站在自己面前,目光炯炯有神,一手搭在我的肩上,另只手上拿着墨色果子,看着我:“程兄,感谢你当初救了我,还给我果子,虽然他们都……”哽咽一下,叹了口气,又说“会没事儿,你病的我会帮你,等我学成归来……”
“嗯?英雄你在干嘛,你是不是不想给我,你也太小气了……”赵娃儿收了手,嘴角下撇。
“英雄你干嘛?不想给就直说!”
赵娃儿收了手,嘴角撇着。
程胜猛地回神,两枚果子都在地上。他心头莫名窜起火——两次都不接?故意戏耍我?找死!
“噗嗤”“噗嗤”,他大步上前,踩爆了地上的果。腥味里,竟缠上丝甜腻。
冲到赵娃儿面前,一拳砸向他腹部。“咔嚓”“咚”——腹部被打穿个洞。没有血,没有叫,只有枯叶簌簌落下。
“是你逼我的!为什么不接?!”
“村里你说过自己是好孩子的!是不是?你说啊!”
一拳重过一拳,灰屑炸开。他觉得自己收着力,手上没有打在肉上的实感。
停手等回应,只有风声穿过树林。
“哐当”,赵娃儿的身子倒下,带起一阵灰,扬起枯叶。赵娃儿身上坑洼一片,却不及程胜的手惨——血肉模糊,露着墨色的筋。
程胜蹲下去,拳头挥不动,就用牙撕咬,脸上笑容瘆人,已然着了魔。
身后枯叶作响,女子不知何时来了。程胜闻声扯下赵娃儿的手臂,如握利剑般冲过去。
女子面不改色,被“剑”划开道口子,依旧无声无血。
“咔嘣”,“剑”断了。程胜扔开树枝,怒色稍退,动作渐缓。
“咚”——斗笠掉了。他头晕乎乎的,撞上棵树,却觉得是树撞了他,仍用拳头一下下敲着,越来越慢。
眼角眨了眨,两道灰迹滑过脸颊。他没擦,倒看得更清了。
动作终于停了。哪有什么女子、赵娃儿?只有树木,手上的血肉模糊,地上的果子,就是那树上落下的野果。
他捡起地上的“断剑”——触感粗糙,是根树枝。
透过林隙望向村落,哪有炊烟饭香?只剩断壁残垣,灰血混着墨血,腥气冲天。
“呵……哈哈哈!”他放声大笑,笑得痴狂,笑得迷惘,“对,是的……是这样的……”
许久他的嘶哑声没了,而是低声喃喃,成了呜咽。
“对,是的……是这样……”
他低下头手指轻触,抚过那半张浸了墨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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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茶馆。
“咳咳,诸位墨客,还有程小友,往前聚聚,要听故事吗?”
“老丈又来念叨了。”“妙哉!”“吾倒要听听。”……
台下七嘴八舌,混着茶碗轻碰的脆响。
“哈哈,今日这故事……离谱得很。许久未提,若有疏漏,海涵。”
老丈敲敲桌沿,“规矩三条:不收赏钱、不得打断、不问因果。这故事,从主人公说起……”
故事要开始了——生命需要数千年才可以适应环境,可“墨”不在此列……
墨浸天地,这世间再无半分杂色
……
程胜啊,他不会痛,是已经对痛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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