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水柱淋盖,盖碗轻跳,伴着细微声响。
开盖,放茶叶,上下摇晃,顿时一股清香味儿扑鼻而来。
“唉呀,唉呀,怎么走了一人,老丈看来你这次说的还是不怎么样!”
“呵呵,他会回来的……”
————
纸在空中消散。
空中一灰纸缓缓落下,飘落到程胜面前,他惊着,未听进卷中魂最后的话。
他在纸未落地前,单手拿住,他定了定神,看看这所谓的墨定图,手指摩挲着纸背,手感丝滑,就是有些毛,他把毛掐了下来,这毛黑黑的,有点像……
念头刚出来,他就拼命摇头,心中骂自己是疯子。
纸上的气味掠过鼻尖,似是墨味带着腥味。
程胜扫了眼上面的内容,目光呆滞,眉毛拧了一分——上面啥也没有,仅是全白!
什么鬼?这就是墨定图,上面啥也没有,还说什么一日之内到原点,哪来的地点?莫不是,我刚才又还是幻觉?
想到这儿,心悸了一下,向着刚才书生的位置看去,发现那个“书生”二字还在,想到这或许不是假的,是真的,心变多了些疑惑,眉头拧得更紧。
那就更奇怪了,我必须要在当下搞清楚墨定图的使用方法,不然那无面书生的下场……
还有这图,该是如何去使。
程胜将脸贴近纸张,却未见到什么,反倒是那股墨味冲得上鼻头,他受不了拉开。
用另只手搭在上面,就在此刻,程胜怔住,那之后搭上的手竟自己动了起来,手中好像握着什么东西,握的姿势似握笔。
程胜惊得想抽回手,可是手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在纸上写字。
落笔,按下,图上一点黑墨落下,整张纸顿时变得墨黑。
指间的黑墨转白,接着腕转锋落,白色骤然倾泻。横画沉劲稳重;竖笔似立剑插;撇捺舒展得宜。
笔锋游走间,“图”字筋骨立现,末笔收锋,余白在纸间晕开,似有余韵流转。
提笔,手悬于纸上。
这时程胜才能缓口气,此时已满头大汗,他现在早就忘记了之前卷轴最后说的话“隔石有眼”。
眼神微眯,看着图中“图”,这“图”看得眼角发痒,像字上有火,热浪波及到了眼,但也只能忍着,因为手动不开。
突然
那墨定图中字,泛起白光,一道道黑墨绽放开来,一圈又一圈,震得周边的树砸倒在地了,周遭的灰草上都覆了层黑,可那石头不变。
图上赫然出现了内容,程胜虽然不识字,但至少能懂些图——图上只呈现了二十之一,是左上角的一部分,有个小斗笠,周围全是森林,后面有一东山那边有一处村落,在林子中有一片大空白,上面有个小圆点,点上有条线连到那小斗笠。
摸摸自己的斗笠,又看了看图上的,头上的斗笠应该就是我,那小圆点估计就是目的地了。
图中余波结束,程胜坐到了白石头边,向后靠了过去,可是后背却没有传来石头上冰凉的触感。
程胜恍惚了一下,脱口而出,“哎呦。”便倒了下去,手里顺带拿着墨定图而下。
那里没有石头,只留有一个数丈深的坑洞,洞中没有任何枯叶,灰草,像是刚刚挖的。
程胜落地后,没有感觉,敢情是有个肉垫,他拍拍身上起身,看向这里,洞内的大小差不多能容纳二三人的空间,地上有个人躺着,他就是肉垫。
此人一身道袍,和程胜差不多高,他略矮,但更年轻些,脸色乌黑,带些恼火。
“咳咳,噗——”
几口墨血喷出,他也坐起身,开口怒喷,“哪个不长眼的?往坑里面扔东西,这可是我的……”
只是话还没说完两个人就呆呆望向对方,程胜尴尬的挠了挠头。
许久,那人好像看到了什么,惊了,快速站起与程胜保持警惕,拉开身距靠在坑墙,程胜见此也退几步靠在另一边。
此时双方都打着些小算盘。
程胜想起之前卷中的话
隔石有眼?石头呢?“眼”倒是有,刚才的话被他听到了吗?他有什么目的?
而那人是将另一只手藏匿于身后,开始掐指盘算起来,眼神从惊变为奇,后将手放下,后才缓缓开口。
“呵呵,且慢,这位道友,在下并未对你抱有任何敌意,我本就在此,是你突然来到这打扰了我。”
程胜放下了些许戒备,也开口道,话中带着疑惑与探索,“抱歉,我不是什么道友,只不过是一普通人,出来闯闯,我叫程胜,说是过程比结果更重要,请问您是?”
那人又说“我乃李一阳”,他顿了顿眸光一亮,亮光带着锐气。
“程阁下,也莫要诓骗我了,你我都是修行中人,身上的气息瞒不过我的,在下可知道,你刚才在林中的行为,这和我们墨溯客们有些状况很像,啧啧,你刚才在外面先是断指砸树,后是狂奔撕皮,一个人自言自语,你是我见过最颠的一个。”
程胜扶正斗笠,此刻戒备少了五层,却多了五分怀疑。
石头呢?李一阳还活着,两个人?墨溯客,修行中人?始终只有我自己一人?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人?
他此刻已经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一切都很怪。他不管后果,抬手指向对方,直接追问。
“你监听我到底要干嘛?坑口石头是你拿走的吗?你不是死了吗?”
听到这句话后李一阳也是怒了,眉毛紧蹙,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
“监听?我本就坐在这里,是你来找的我!
你还咒我死!哼!你咋不信我嘞?我是算命观天的,不打妄语,在下以‘坐井观天’之法在此观命,方圆几里动静皆在算中,是你突然坠坑扰了我
再说了这哪有石头?我都要观天了,为啥要放石头?做甚!我堵我自己的眼?”
程胜追问,手不自觉垂下去。
“行就算如此,那林中被卷中魂化为文字的‘书生李一阳’,难道是假的?你到底死没死?”
这句话带着最后的确认,确认着自己是真的。
“啥?死?怎么可能,我李一阳,自成墨溯客以来,虽然只有十天,但我早就算过了,世上叫“李一阳”的仅我一人,且我从未做过书生!”
李一阳抬起头,举起双手仰头望天。
许久他把头垂下,瞪着程胜,一只手放下指着程胜开口,语气平和了些许,语气带着怜悯“程道友,你且看看你持图之手吧!”
程胜听此,才发觉有只手烫的很厉害,虽然现在精神有些恍惚,思绪很乱,但这种感觉虽然微弱,但很明显。
他低下头,看那只拿着图纸的手。
手里确实有着所谓的墨定图,只是——图上带有着丝滑,却混着些细毛——这是汗毛!这图是人皮做的!那皮是从哪里得的呢?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身体,用没拿图的手摸向另一只,空落落的。
惊!
指尖触到图上的汗毛,和我手臂的触感一模一样——低头时,手臂只剩墨色筋肉,这图,是我自己的皮!
黑墨是血!图上面的都是血!
此时。
程胜耳畔旁耳鸣声嗡嗡作响,瞳孔收缩,呼吸骤停,心里知道了——我早就不是人了。
直到脑子开始发胀,开始闪过过往的画面。
“不……不,不对!怎么可能!石头是假的,书生也是假的……
卷中魂给图是假,自己撕皮是真,都是幻觉!”程胜笑,看着自己的手臂又看向自己的墨定图,双眼无神,“哈哈哈哈哈……”
在坑中有的只是狂笑,痴笑,怒笑,在静谧的森林回响着……他每笑一下脑子里就多一片回忆——村民们迷茫地会聚在晒谷场;数颗腐烂的灰果围成一圈;自己疯狂扒下了手臂的皮……
但他不敢相信,生怕那些回忆也是假的,不敢想,于是很快就忘了去……
可是忘记的速度,怎可能有回忆的速度快?脑袋渐大,比原先大了三倍,但这并不是它的极限。
“哈哈哈哈哈……”
它越来越大,大到了五倍,此时脑袋皮层隐隐涌现墨色。
它的速度渐缓,很明显已然到极限了。
“这些都是……”
随着一声“砰——”巨响在坑中回荡。
脑袋太大!
炸了!
墨的痕迹,浸染了整个坑。
现在程胜成了一位无头“英雄”,脖颈处竟混杂着七种不同肤色。
李一阳只是静坐原地,眯着眼,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