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塔托斯克』总部·中心走廊。
“但是,如果不走那边的话还能从哪里绕到正门电梯口那里去?”
布里芬一边撤退一边问道。
他们现在可是位于地下基地内,除非通过与正门连通的电梯上升到地面设施,不然在其余方向的大门均关闭的情况下和等着下葬没什么区别。
他回头望向被神无月强行带着跑的卡莲:“喂,你认识路吧?”
卡莲抿紧了嘴,小拳头握紧又松开,叹气一声:“核心中枢区的魔术研发中心有一条通往正门电梯的专属运货通道,但是要绕很远的路。”
“***你不早说!”布里芬扯着嗓子骂道,那高高在上的态度真让人恨不得给他一拳。“算了,现在不跟你这娘们儿置气!等老子回去你们就等着关门大吉吧!”
“你这混蛋……”琴里咬紧了牙关怒视道。
神无月赶忙拦住她,微微摇了摇头——他们现在根本没有实力去和这些军方硬刚。
弱者就是如此,哪怕强者再怎么无理取闹都只能忍气吞声无可奈何,甚至还得好言好语捧着对方。没有枪,没有CR-Unit,没有精灵,如今的『拉塔托斯克』就是可以任人宰割。
——哪怕有一位精灵在这里,情况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琴里不禁想起那位一直带着黑眼圈的银发女子——澪,不,令音……若是她还在这里的话……
“喂喂,test,test——现在向剩余的幸存者发出通告,现在向剩余的幸存者发出通告!”
沉寂的广播再次在人们耳边响起,并非电子播报,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彻整个地下基地。
“请想办法前往栈桥传送位点,我会连通与日本天宫市空中舰『佛拉克西纳斯EX』的传送,先到先得。再次重复——”
“传送……对了!还可以通过传送!”卡莲顿时一拍手恍然大悟。
“但是,这需要通过基地系统AI进行调度连接。本来我也把这个当做保底方案,向议长申请了解锁传送限制,可没想到对面竟然把整个系统都黑了。”琴里望着头顶再次沉默的广播,自语道:“这样啊,看来有人在帮我们呢。”
“原来你还做了这样的打算吗?!那为什么不同时提前告知我们那什么'灭亡预告'?!”克莱顿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激动地大喊。
“嚯~告诉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我和议长都在尽心尽力地支援『拉塔托斯克』,可你们呢?”
“唔——”
“不管怎么样,现在就是做决定的时候了吧,是借助运货通道前往正门,还是用传送去空中舰?”
布里芬说罢,望向一旁的史蒂夫。
“嗯嗯,我推荐还是走运货通道,如果敌人是尼格霍德执行董事的女儿,不,是尼格霍德的话,作为外来者他们应该是不知道有这么一条隐蔽通道存在的。”
史蒂夫用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声音都还有些发颤——
“以我们的火力,完全足以支撑我们抵达正门,只要登上直升机,就可以以制空优势和重火力机枪摆脱这些怪物。但是那传送却先要穿过一大段区域,『野兽』极有可能在那里聚集!而且那个人刚刚也说了先到先得吧?也就是说他也不能保证能维持多久,这种不确定性过大也会极大地提高风险!”
琴里:“那么……”
“那么,我们走运货通道,你们走传送。”布里芬冷哼一声,指了指琴里等人。
“哈?”
“我可不想带着一群累赘啊,你们这么多人,万一把『野兽』引来怎么办?虽然呢,我很愧疚,但战场就是这样,让有枪的人活下去才有胜利可言。这是必要的牺牲,你应该懂的吧?——五河琴里议长?”
“喂,布里芬·怀特!你这家伙别太过分了!”就连神无月都忍不下去了,直接大步向前抓起他的衣袖质问道:“什么叫累赘,你这家伙到底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我只是做了取舍而已,我的兵保护我有问题吗?说到底,要不是我下令开枪阻击那些混账机械体,你们早就一命呜呼了!放手,逃兵。要不是老子心善,你这种早就上军事法庭了!”
神无月感觉到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正抵着他胸口——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只得悻悻然放开了手。
“好了,既然你认识路,那你就跟我们走吧。作为报酬,我会暂时保护你的安全。”布里芬放下手中的枪,望向卡莲。
卡莲静静地迎向他的目光,没有回话。
“那个,长官大人,其实我也认得路的。”克莱顿见状赶忙逢机立断自荐道。
一旁的弗雷泽和吉利安互视一眼,也赶紧凑了上来——
“还有我,我手里有显现装置的详细资料,是我个人整理的,相信您肯定用得到。”
“我手下有十多家大型企业,涉及金融、虚拟币、制造业,也和美利坚军工有过多次合作,我觉得经历这一次,我和长官大人在以后也可以形成合作伙伴关系……”
“你们这些家伙——!”琴里简直都要气炸了,连当初还是『炎魔』的时候都没这么生气!
——这都是什么人啊!伍德曼多次给他们机会,甚至现在都还在后方保护他们呢!结果这些家伙反手就把机密资料当作筹码出卖,把『拉塔托斯克』的附属产业当作巴结的工具!
“哈,有意思,那你们三个就跟着一起来吧。”布里芬饶有兴趣地抖了抖眉毛,而后扭头对着怒视的琴里等人讥笑道:“至于你们嘛,也祝我们在未来还能再见吧!”
说罢,只见布里芬大手一挥,剩余有战斗力的十几名士兵便围着他、史蒂夫和三个叛徒慢慢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司令……”神无月不知所措地看了看琴里。
“琴里……议长。我们……”卡莲也长吸了一口气,强行让因愤怒而颤抖的身体平静下来。
琴里低着头,几息后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卡莲小姐,你就别这么叫我了,我愧不敢当这份职责。”
“不,伍德曼他相信你,不只是他,我也相信你,你绝对有这份才能也一定能做到。虽然事到如今『拉塔托斯克』已经……我知道这很勉强,但我也想以我个人的名义,以卡莲·诺拉·梅瑟斯之名求求你,请救救伍德曼那个呆瓜的心血吧!”
“……”琴里仰起头望向天花板,沉默了好几秒后叹气一声:“啊啊啊!哎呀真是的!事到如今,也只能尽力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了!”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笑容。
“怎……怎么了嘛!有什么好笑的啦——!”琴里的小俏脸顿时变得通红,然后报复似的一拳打在神无月的肚子上。在后者那一脸享受的表情中,琴里慌忙扭过头去,深呼吸了好几口拨通了耳机——
“喂,折纸,出了点小问题,改变一下碰头的地方,让我们在传送舰桥汇合吧。”
……
某间操作室内。
“这样啊,看来通过反复杀毒来强行启动广播也算很勉强了呢。”
年轻人看着面前完全黑屏沉默的操作屏幕,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整个基地都响彻着刺耳的警报和猩红的报警灯光,他这里当然也不意外——倒不如说他早就已经收拾好了,所有行李都在手边,只不过是逃到一半便又折回来罢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入侵,也不是什么病毒,而是『污染』吧——从规则层面无中生有地对逻辑进行扭曲破坏……逆验算?不过事到如今,原因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吧……”
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小酌一口后,将手中的U盘插入面前的操作屏接口,竟成功让操作屏又亮了起来并显示出一大段代码。又在键盘上操作了一下后,他才放松地完全躺在椅子上——
“好了,接下来只需要在系统复位的时候再重新骇入就行了。真是的,这不就完全走不脱了嘛。毕竟我这里不按时输入代码的话,传送位点就会自动关闭,要是她们谁真去了的话……”
他就这样躺在椅子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愣愣出神。
他从来不是什么勇敢的人。说实在那些家伙的死活也与他毫无关系,他完全可以趁乱躲到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角落里等风头过去再逃走。
但他最后还是折返了回来,选择留在这里为她们开启传送位点,将活着的机会留给她们。
——自己到底是图什么呢……?
他在心里感叹道,而后起身端起面前的咖啡又喝了一口。
好苦……果然怎么喝都还是适应不了。但是那家伙却能把这玩意儿当水喝,还真是个怪人中的怪人——明明那么年轻却积累了那么厚的黑眼圈,就像几百年没睡过觉一样夸张,平时也是脆弱到一碰就倒。
如此弱不禁风,如此不会打扮,如此能力出众,如此认真执着……
他的老师,名叫村雨令音的女人,还真是让人无奈啊——
啊,其实认真说来也不算老师吧,倒不如说是对手和目标更合适?
出生在底层阶级的家庭,从小他便被父母要求事事都做到最好。在同龄孩子还在玩泥巴时他就要学习各类生活技能,在同龄孩子还在和同伴各种嬉戏打闹时他却在昏暗的家里挑着灯看各类父母便宜淘来的知识书籍。
父母说,这是为了长大后的他能超越他们。
他也确实没有辜负他们,如愿以偿地成为了贫民窟里的学霸,成为了那些贫民小女孩纸们仰慕的对象。但是父母告诉他远远不够,如若不能比肩那些中产阶级的子弟们,他依旧会被困在贫民窟里。
于是在家庭和町内会砸锅卖铁的支持下,他被送进了当地知名的中学,作为全贫民窟的代表去与子弟们一起学习,被寄予学成归来回报贫民窟的厚望。
他做到了,每年都能得到丰厚的奖学金寄回家里,父母的声誉也水涨船高,最后成功搬出了贫民窟。而后,他顺利长大成人毕业了,并在父母和亲戚的推荐下进一步深造,成为了一名硕士……博士……博士后。看着同学们钻研工程学,他的胜负欲也让他走上了这条路,并且真的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工程师。
斩获诸多竞赛的大奖,发出的论文被国际期刊采纳,收获诸多大企业的offer,不断以他人为目标超越的他,终于让自己和父母实现了财富自由,住上了大城市的别墅房。
那一刻,父母将他捧为上天派来的救星,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天之骄子。
他自己也这么认为,直到——
在应邀为某个跨国公司设计工程项目时,他碰到了一位银发的女子。公司老总说之所以请他们两人,就是为了选出更好的方案。
更好的方案?击败无数所谓天才,掌握多项专利的他所给出的方案又怎么可能被超越!
但事实却让他瞠目结舌——他的方案落选了。
“——您给出的方案也很不错啦。但是实施起来难度太大了,这位女士给的更容易实施。”
他呆住了,他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输,竟然会被一位瘦弱不堪的女子超越!不可接受,无法原谅!但是没关系,没错,只要自己再一如往常地超越她就好了。
于是他要来了银发女子的信息,跟着她投递项目招标和比赛报名,执着到就连她都惊讶地说道“怎么又是你”。
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在这个银发女人面前败得一踏糊涂,无论是项目还是比赛,他和她的决赛只会是她获胜——自己超越了那么多人,却就是赢不了她!
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按耐不住——
“喂,你……”
“哦,请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银发女子回应道。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我的项目,我给出的方案、结果都如此完美!为什么就是赢不了你?!”
“哦,完美吗。”他永远记得她那平淡地毫无一点波澜的表情——“我只是给出了我认为合理的想法而已。”
“……哈——?!”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道理吧?太追求于形式上的复杂,导致根本实现不了,别人不能拿来用的话,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啊。”
“但是……但是!若是只是这种水平的话,我们和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
“你可真奇怪呢……”她平淡地盯着他看,开口道:“为什么你要追求和其他人不一样呢?所谓工程师,不去为工程服务而是为了炫技才是最奇怪的吧?”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那……那个,你想啊!明明这么优秀,如果不表现自己,展现自己的实力,根本配不上这么多年的努力啊!”
“嚯。”银发女子静静地看着他,那明明毫无波澜的淡蓝色眼瞳却仿佛能洞穿一切。“配不配得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既然选择去做我就会尽我所能做到最好,不断向我的目标靠近。”
“——说到底,你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地跟我比拼?我们明明都不认识。”
他哑口无言。
“……不管是比赛也好,招标工程也罢,都是为了我能进入『那个地方』的投名状……也正因如此,我会尽心做好每一份准备工作,会去看各种各样的书,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或许就是在此期间我改变了自己吧。我从来都不是想证明自己比谁更好,只是为了自己的目标,我绝不能输,不惜任何代价,无论重来多少次。”
“……那么你呢?你那么拼命地证明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从小他便被赋予了不断超越他人的使命,他也因此被推搡着不断前进。休息是不允许的,比较是不能停的,但真正做到以后,他所感到的只有无比的空虚——自己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呢?自己又是为什么而出发呢?
“看来,你的确很迷茫啊,就像个孩子一样可怜呢。”银发女子终于露出了一抹浅笑:“那么,不妨去谈一场恋爱如何?回到普通人的身边吧,回到最初的起点,或许你就能找到答案。”
“……哈——?!”
于是乎,他回去了——回到了最初的贫民窟。二十多年过去,那地方却几乎没什么变化,一样的脏乱差,一样的拥挤。
“大哥哥……”一个小女孩拉住了他的衣角:“能帮帮我,帮我取一下挂在上面的纸飞机吗?”
他顺着女孩的手指望去,只见一旁百年老树的枝头上正挂着一个纸飞机,想来应该是她玩的时候无意间卡在上面了吧。
——毫无意义。不过是一张纸而已,再折便是了。
但他还是无法无视那恳求的眼神,在一声声“大哥哥”中决定帮她一下。著名学者,身披诸多荣誉的他竟然会如此丑陋地爬树捡什么纸飞机,要是被父母知道肯定会痛骂自己吧。。。
但是,他又一次失败了——他根本就不会爬树。颤颤巍巍地上去,离开地面的悬空感让他后背发凉。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勇敢的人。
“加油!加油!加油!”
小女孩扯着嗓子喊道,一点都没有羞耻感。他咬咬牙,终于艰难地爬到了触手可及的位置——
“……还差一点……”
啪嗒。
他脚下的树枝清脆一响,地心引力最终还是把他拉回了地面。伴随“砰”的一声,他重重地砸在地上。
“好痛……”
“哇啊啊,你没事吧?!”
“哈哈哈,哈哈哈!真笨啊!爬树不是这么爬的啦!”不知道从哪来的脏兮兮地小男孩在一旁捧腹大笑。
“喂——哥!”
“好啦好啦,我帮你拿吧。那个大哥哥你看好了哦,爬树是这么爬的!”
小男孩挽起袖子,一溜烟就爬了上去,将纸飞机取了下来。
——猴娃儿。他突然想起了从小父母便告诫他的称呼。
“……”他狼狈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给你~”
女孩将一枚糖果递给他。这种劣质水果糖他小时见过,很便宜,充斥着工业糖精的味道,但却是他们这些贫民窟小孩子的至宝。
“这是什么意思?”
“谢谢你,大哥哥~”
“我失败了。”
“但你也努力过了呀~老师说了——不论成功与否,只要努力的孩子,就要奖励糖果;不管贫穷富有,只要互帮互助,大家就都是朋友~”
“……”
他收下了糖果,看着女孩和她的哥哥再次追逐打闹起来。纸飞机飞啊飞,将孩子们的快乐和梦想送往天际;纸飞机飞啊飞,飞进了他的心里,飞向了他的二十余年岁月。
撕掉糖纸,他将糖果送进口内——不出所料地齁甜,但是……很幸福。
那是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兴奋到让他仿佛忘记了疼痛,甜蜜到让时间都仿佛停滞。
——不知不觉间,泪水便不争气地滑落脸庞。
是太痛了吗?亦或是风儿吹拂得眼睛生疼?呜呼,谁也好,谁都好,谁能来抹去自己这不需要的眼泪呢——
从那以后,他变了,名为宏村正雄的男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不顾父母的反对,将自己的一半积蓄捐献给了贫民窟的町内会,让他们能吃上更好的糖果,能在更敞亮的房间里学习、玩闹。
他立下了一个目标——要超越名为村雨令音的女人。他开始参加各类学术会议,跟着诸多工程师深入项目现场,拜访了许多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老同学。
而后,他跟随村雨令音的步伐加入了『拉塔托斯克』,成为了项目部的实验员。他的技术水平很高,同事们都很尊敬他,他也很尊敬他们。哪怕他的领导,藤原博士是个很差劲很官僚的人,他也没有去刻意唱反调。
他真正体会到了人的生活,充满幸福与压迫,以他自己的身份。
在入侵的警报响起时,他第一时间便收拾好准备跑路——但到半路,他又停了下来。
“你那么拼命地证明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村雨令音,真实名字为澪的女人,已经实现了她的目标,在他超越她之前便消失了。自己接下来又该超越谁呢?逃离了的自己,又该做什么呢?
犹豫过后,他又折返了回来,掏出了自己珍藏的U盘——他曾经试图骇入系统,寻找村雨令音的就职岗位,但因为差点被藤原博士发现而作罢。
这要是换作之前的他,是绝对不会做的。小偷小摸的骇客行为,学术不正的行为,作为优秀者的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他也放飞了属于他的“纸飞机”。
咚咚咚——
操作室的大门被砸出了好几个大洞,严重地凹陷。巨大的响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将最后一杯咖啡一饮而尽,他再次敲击了下键盘,完成了重新骇入。
轰!
厚厚的大门被完全踹开,让他身体下意识瘫坐在地。
“嚯~挺能干的嘛!向幸存者的通告什么的,简直就像超级英雄一样呢~”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披绿白色暴露铠甲、金发红瞳的美丽女人——弗里曼·琳·维德弗尔尼尔。她身后跟着两台『野兽』,她的手里还提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定眼看去,赫然是他的领导藤原博士。
“果然……”他总算明白『野兽』为什么会暴走了。
“谁叫这老头子这么弱不禁风,人家还只是掰断他一只手,就乖乖把权限卡叫出来了。若是人家恰好又有DEM的启动指令的话,那么正如你所说,将『野兽』重新连上DEM的系统也是无可避免的吧~?”
她将手中的尸体随意丢在地上,拖着刀朝他走来。他颤抖着站起身来,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面临时还是忍不住出了一身汗。
“呐~我很好奇,你明明都跑到一半了,为什么又跑了回来呢?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怕啊,当然怕。被寄托了那么多人的期待,掌握着那么多人的生死,从小跌跌撞撞、忙忙碌碌地长大,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怎么可能不怕……”
是的,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勇敢的人。
“那你到底是……?”
“跑到一半时,我看到了他——五河士道。明明已经没有了精灵的力量,明明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却那么愚蠢地朝着机械兵器冲去……正如你所说,简直就像英雄一样啊……”
“……”
“被他鼓舞,被她鼓舞,被她们鼓舞,即便是弱小的我,即便是无能的我!也被赋予了目标和一丝勇气!我要超越五河士道!为了自己的目标,我绝不能输,不惜任何代价,无论重来多少次!”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弗里曼琳突然失笑起来,赤红的眼瞳里倒映出男人的身影。“真是——何等傲慢!这就是你们人类,永远不懂敬畏,永远自以为是!”
“是啊,真是何等愚蠢的想法啊,我甚至都想给先前的自己几巴掌……但是你又如何呢,有欲望、有攀比、有梦想、有心,与野兽不同,这正是每一个人都有但刻意取舍的东西。你张口闭口人类,但你又何尝不是人类呢,你又和我有什么区别呢,装模作样的野兽小姐?”
“你这家伙……!”弗里曼琳突然眯细了眼睛,强劲的灵力威压从她身上绽放开来。她举起手中的刀,指向年轻的男人:“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嗯,我想想……”男人仰着头,无数画面从眼前拂过,最后化为一句感慨:“大概就是——人的一生,与名为命运(fate)的约会(date),可真是……奇妙啊……”
哗啦——
轰隆!
“唔——?!”
在刀尖贯穿他的胸膛时,他的身体突然炸裂开来,突如其来的爆炸将惊讶的弗里曼琳也卷了进去。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私藏这枚手榴弹的呢?或许只有他知道吧。
“啧……真是个麻烦的男人。”
火光与烟尘渐渐散去,弗里曼琳收回了紧急释放的随意领域,咂了咂舌。
“说什么怕死,结果到头来却自己引爆手榴弹么……”
她捡起地上烧焦的工作证,认真地端详——
“宏村正雄么,没人会记得你的名字,也没人会因此感谢你——但你,的确做到了……不是超越五河士道,而是超越了你自己。”
身旁的『野兽』指了指一旁的操作屏,那里此刻正连通着传送位点。只要弗里曼琳一刀下去,『拉塔托斯克』就会被完全逼入死路。
“……”弗里曼琳瞥了一眼,最终收起了刀,转身离去:“走吧,让这个愚蠢的男人与『拉塔托斯克』和他的荣耀一同埋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