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从树丛缝隙里透过。
夏日的阳光格外刺眼。
高卢阿登森林的林约瑟墓碑前，虽然不算人山人海，但慕名而来的人依然是络绎不绝。
在魔术界成功改革后，将「林约瑟之墓」经过投票成功进入专门修建魔术烈士园的行列。
许多魔术师慕名而来瞻仰这位瞳之魔法使的瞳术导师父亲。
对于他的故事，魔术历史研究家皮恩主持将《三千魔术史》中相关阐述刻在他墓碑附近的石碑和故居参观处。
大学毕业三年后。
林修与璃未在举行完婚礼后便一同回到华地开始长达未来长达十多年的“隐居”生活。
阿莱斯特·雅明也已经年近五旬。
他心中总还是时不时惦记着与那个人的曾经。
处理完自己身为第四魔法使应该处理的事务和公司商务后，他抽出时间，陪着安娜·艾敏一起去到林约瑟墓前。
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年了。
如果从最初来算，至少过去三十五年。
阿莱斯特特地换上一身黑白西装，提前买了一捧鸢尾花。
“雅明，你……怎么感觉你今天话变得这么少啊。”
“嘘……”
阿莱斯特将鸢尾花轻轻放在墓碑前，行注目礼。
左眼角微微泛起涟漪。
可能越是年老越明白年轻时有些误会和裂痕有多么遗憾。
“虽然雅明你已经和我说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很想更多地了解了解你和林约瑟究竟是什么样的交情。”
一旁的安娜·艾敏转过身轻声问道。
阿莱斯特示意她跟着自己缓缓走向墓碑旁边的事迹展览馆，上面一行行记述了不少皮恩亲自访谈阿莱斯特才笃定的故事。
“究竟什么时候成为朋友的，我也不知道，但在我印象里，和他在学院里的时光是最快乐了。”
在阿莱斯特的叙述中，仿佛艾敏也一同回到了那段火苗孤存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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❶
那是三十五年前的凤凰华地。
也是都市化刚刚开始的国度，是旧与新激烈碰撞的年代。
那些过去可能从未见过的科技不断涌入城市。
但当时魔术师种族因为对于现代科技的接受度远远低于普通人类社会。
大多数魔术师家族都集中在远离都市的郊野。
魔术学院也常常用废弃教舍进行改造。
求学时候，林约瑟与阿莱斯特便常常被誉为班上天赋最高的双子星。
几乎全班都知道他们在魔术上的互帮互助，也会调侃道他们的未来。
大概一定会在魔术界出人头地吧，成为导师，最次也一定是被人尊重的学术明星。
但一切自然都没有那么顺利。
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像是恍惚之间，魔术界就出现了动荡。
凤凰教与法教为了彻底确立在华地的统治地位，掀起了对「瞳术师」的全面排挤审判。
“阿莱斯特，可能这段时间我得休学了。家里出了事情。”
在魔术学院的最后一年，因为这件事情，院长不得已在凤凰教压力下「驱逐」林约瑟。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而且听说别的班上也有不少人休学了。”
“因为……”林约瑟稍微停顿了一下。
他挣扎许久，无法编造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更不想因为欺骗而让阿莱斯特与自己疏远。
“我是瞳术师，我的父亲和母亲已经被赶出住所……”
“就算是瞳术师又怎么了，这些到底是谁做的？”
“凤凰教会与法教。”
就是从那一刻，阿莱斯特心里燃烧起了一把火，他对于宗教的仇恨到达了极点。
母亲生病后被安置去了老家，林约瑟与父亲林湛科相依为命住在距离教会控制范围较远的郊区木屋里。
林约瑟也是在父亲的帮助下，对于「瞳术」的研究达到了新的层次。
那几个月里，林约瑟只能与哥哥姐姐打发无聊的时光，其余时间都是枯燥的学习与紧张的转移躲避教会人员的追杀。
尽管林约瑟还会偶尔在父亲的允许下偷偷去见阿莱斯特，但已经没有那么容易敞开心扉去聊天了。
“最近一直见不到你，也不知道你家里现在什么情况。”
“因为我们身份的问题，现在都快揭不开锅了。幸好我哥和我姐还能出去兼职打工。教会那些人，堵死了我们的生路。”
阿莱斯特实在接受不了他如此困苦的情况，自那以后便也利用各种学习以外的时间去打工，并且找自己的父亲要更多的生活费。
在之后每次的见面，他都会把节省下来的钱全部送到林约瑟手里。
“这……你哪来这么多钱？”
“别问，都是我自己打工赚的，只要能帮到你就好。”
林约瑟盯着那一沓子钱，目测也是得积攒很久很久的钱，已经超过几个月打工的上限。
所以必然是用了很多别的渠道才能攒下的。
“谢谢你，但是这么多钱我真的不能要，万一出了什么事，还不了可就遭了。”
“谁要你还了，拿着。等危机结束后再说吧。”
强行把钱塞进林约瑟的口袋里后，阿莱斯特就只能卡着时间回到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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❷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发展，或许一切都会是另一副模样吧。
但没有如果。
在阿莱斯特打算就这样持续“吸血”家里和自己的精力来帮助林约瑟的时候，矛盾却早已经爆发。
内忧外患，当是如此吧……
那是阿莱斯特上完学，回到家里的时候。
“爸，我回来了。”
啪——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少年的脸上。
他始料未及。
当意识到自己偷钱援助林约瑟的事情被父亲知道的时候，也释怀了。
这一天必然会到来，只是早与晚的事。
“现在凤凰教和法教对我们家的监视已经很严重了，你却在这样火上浇油！本来我对于他们的态度就不好，这样下去，迟早我们也要被连累。”
“爸，既然你也看不起教会那帮人，为什么就不能联合瞳术师家族一起反抗！”
但阿莱斯特·雅明的父亲阿莱斯特·萧茗又扇了他一巴掌。
“我教过你，蛰伏！懂吗？鸡蛋碰石头，一事无成！”
但上头的阿莱斯特·雅明根本无法理解父亲，也理解不了这个环境为何如此。
只觉得世界早已经一片昏暗。
他，离家出走了。
那是走的最决绝的一次，也是他记忆里如此向往着，期待着见到一人的时刻。
士为知己者死。
少年自始至终都想这样做。
阿莱斯特逃去了林约瑟那个木屋的方向，却恰巧看到凤凰教会派的地方主教带着三十多个魔术师直奔他家而去。
不好……得快点去救他！
作为天才的他很早就会各种魔导书上蹩脚另类的魔术。
而这时候，他一路跨越更近但更艰险的泥泞山路，魔术切断了巨大的树木阻隔宽阔的路，减缓他们的行动。
提前到达林约瑟的住所。
林湛科因为照顾妻子本来就不在家，只有林约瑟在木屋里。
“怎么了？”
“凤凰教会的人来了，快点往山那边走。我们一块跑！”
黑夜里，教会的人点着火把追着两个搀扶奔跑的少年。
“别跑，识相的就给我停下！”
“给我抓住他们！往那边搜，还有哪里包抄。”
教会甚至还会不断召集更多的帮手。
林约瑟死死抓着阿莱斯特的手。
“就算是瞳术师又怎么样，谁说瞳术师就打不败那些人。来，只要我们齐心，一定能成功。”
年少轻狂的阿莱斯特在月光下像是永不熄灭的火焰。
两人只有十七岁，却有着远超十七岁的智慧与能力。
林约瑟展开魔瞳，配合着阿莱斯特的魔术回路将包围他们的教会魔术师打散。
飞舞着的光刃击中被魔瞳定住且大幅度减魔的追击者。
嘭！
火光四射。
“坏了，他们还有枪和武器！”
在倾泻而下的枪林弹雨与黑夜中永远伴随在少年身旁的「符文之印」交相辉映。
在去往后山最安全的山洞路上，他们无数次被教会抓住，也无数次用魔术瞳术击垮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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❸
“呃……呼…………”
两个人气喘吁吁到达安全的后山山洞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教会主力军被两个十七岁天才少年消耗殆尽。
林约瑟和阿莱斯特分别靠在山洞石壁上望着远处星空和微弱的月光。
山洞并不大，但厚重的石块旁还有一两朵坚挺的鸢尾花。
即使环境再恶劣，也依然在微风中晃动身姿。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未来怎么办，我看不到方向了。”
林约瑟有些自嘲式地感慨道。
此刻只有另一个孤单的灵魂和星月与之为伴，他一无所有。
父亲交给他的任务他依然还要接班。
与教会的斗争，生存的压力，太过沉重。
“都会有办法的。只要我还在，就一定能有机会反攻。”
阿莱斯特从没有如此坚定的许下誓言。
“真的够吗。两个人，能做什么？”
“今天我们不是把他们打退了吗，能有一次，就有千千万万次！”
这个十七岁的魔术师起身向落魄的瞳术师伸出手。
林约瑟牢牢抓住。
笑着站了起来。
“看，这里的星空，就像是海洋一样，吞吐万物。未来，我们也一定是里面最亮的一颗。”
阿莱斯特骄傲地说。
微风吹干两人脸上的汗液，只剩下在孤寂中盛开的生命之花。
生与死的命运。
早在他们携手的瞬间做出的改变。
“阿莱斯特，你一定永远站在我这里对吧。”
“当然，除非我死了。”
今夜，少年与少年似乎不再是那个只懂得学习的孩子，而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在月光下，他们依偎在山洞石壁旁。
直到天亮。
直到，他们期待的那个天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