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冲击波将温教授狠狠掼在对面的控制台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
他瘫软下去，白大褂被撕裂，脸上那疯狂的惊骇凝固，鲜血从额角汩汩流出，不再动弹。
那巨大的培养罐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幽绿色的营养液混合着扭曲的生物组织和机械碎片喷涌而出，洒落在地面上。
未成形的“终极容器”在剧烈的能量过载中不断抽搐、熔化，最终化为一滩冒着气泡、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粘稠废料。
大厅内刺眼的警报灯疯狂旋转，红光笼罩一切，尖锐的蜂鸣声几乎要刺穿耳膜。
夜魇单膝跪地，动力足靴深陷进金属地板，过载的动力炉发出濒临崩溃的嘶鸣，全身关节爆闪着不稳定的电弧。
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能量。
琉璃则直接软倒在地，脸色惨白，鼻孔和耳孔渗出细微的血丝。
过度燃烧算力带来的反噬，让她的大脑传来剧烈的刺痛感，视线也变得模糊一片。
那奇异的力量叠加状态如潮水般退去，两具身体的边界再次变得清晰而坚实。
但同步通道并未恢复正常，反而因这次极限的爆发和外部爆炸的冲击，变得愈加混乱和脆弱。
感知状态极不稳定，时而清晰传递，时而彻底断联，并且在清晰的时候，会伴随着放大数倍的尖锐神经痛楚。
“……他死了吗？”
琉璃的声音微弱，带着剧烈的喘息，通过时断时续的通道传来。
夜魇挣扎着抬头，战术目镜焦距调整，锁定瘫软的控制台方向。
生命体征扫描仪的结果剧烈跳动着。【生命信号：极度微弱…不稳定…】
“还没……但快了。”
夜魇的声音沙哑低沉，他试图起身，却因身体的重创和能量的匮乏而踉跄了一下。
必须离开这里。
爆炸和警报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这时——。
【警告：核心系统熔毁程序已启动，倒计时：5分00秒。】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合成女声在整个大厅回荡，盖过了刺耳的警报。
温教授竟然设置了自毁程序！
或许是失败后的最终疯狂，或许是早已预定的清洁措施。
“走！”
夜魇和琉璃的意识里同时冒出这个字。
夜魇强撑着站起，目光扫视，快速寻找出口。
主通道已经被炸塌大半。
“右侧……备用能源管道……通往地表……”。
琉璃忍着剧痛，黑客视觉勉强捕捉到一条结构图上未被标记的维护通道，它沿着巨大的能源管道铺设，似乎是唯一的生路。
没有时间犹豫。
夜魇大步冲向那条黑暗的通道口，脉冲步枪砸开虚掩的格栅。
琉璃挣扎着爬起来，跟跄着跟上。
每一下动作都牵扯着腰腹的伤口和大脑的刺痛。
通道狭窄、陡峭、漆黑，只能容一人勉强通过。
内部弥漫着高温和机油的味道。
夜魇在前，用庞大的身躯强行开拓，撞开碍事的管线。
琉璃跟在后面，呼吸急促，脚步虚浮。
同步通道在狭窄的空间和急剧消耗的体力下，变得更加飘忽。
有时，夜魇能清晰感觉到琉璃脚下的一次打滑，自己腿部肌肉会下意识绷紧校正；有时，琉璃则会突然“看到”前方夜魇视野里出现的岔路，从而避免撞墙。
但更多的时候，是彻底的感官静默，仿佛对方已经消失，只留下自己一人在黑暗甬道中绝望攀爬，随之而来的则是连接突然恢复时的剧烈神经刺痛和方位错乱感。
这比纯粹的痛苦更折磨人。
是对存在本身的质疑和孤立恐惧。
【倒计时：3分15秒。】
身后的深处传来闷雷般的爆炸声，整个通道剧烈摇晃，灼热的气浪从下方喷涌而上！
“加快！”
夜魇低吼，动力足靴喷射出最后的辅助火焰，强行加速。
琉璃咬紧牙关，指甲在粗糙的管道壁上刮出血痕，拼命向上。
【倒计时：1分00秒。】
头顶出现微光！
出口！
夜魇猛地用肩撞开顶部的金属盖板，刺眼的自然光线涌入通道。
他率先爬出，立刻回身，金属大手伸向下方。
几乎同时，下方传来一声惊呼和碎石滑落的声音——一次剧烈的坍塌正沿着通道急速蔓延上来！
琉璃的手努力向上伸，只差一点！
夜魇猛地向下探身，险险抓住她的手腕，动力骨骼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将她从即将被吞噬的通道里拽了出来！
轰隆——！
炽热的火焰和浓烟从他们脚下的洞口喷出，夹杂着金属扭曲的可怕声响。
两人重重摔在研究所外围满是瓦砾的地面上，剧烈咳嗽，浑身沾满灰尘和油污。
天空是末世常见的昏黄色，辐射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们逃出来了。
但——。
嗡……。
一种极其不祥的震动感从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越来越强。
【核心熔毁最终阶段。】那冰冷的合成女声在他们脑海中直接响起。
不是结束？！
这自毁程序要引发地下能源井的连锁爆炸！
整个区域都可能被掀上天！
“跑！”
夜魇嘶声吼道，试图拉起几乎脱力的琉璃。
琉璃却猛地推开他的手，指向不远处一辆半埋在场区边缘的、看起来锈迹斑斑但结构似乎完好的旧时代装甲运兵车！
“那辆车！引擎是好的！我看到了线路！”
她的黑客视觉在生死关头捕捉到了唯一生机。
没有时间质疑！
夜魇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动力骨骼发出过载的抗议声，以最快速度冲向运兵车！
琉璃在他怀里，手指飞快地在便携终端上操作，远程破解着车辆的安全锁和启动程序。
砰！
夜魇用蛮力扯开变形的车门，将琉璃塞进副驾驶，自己挤进驾驶位。
引擎发出一阵老迈的咳嗽声，然后猛地轰鸣起来！
仪表盘灯光乱闪！
轰！！！！
大地剧烈隆起！
恐怖的火光从研究所主建筑和无数裂缝中冲天而起！
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金属碎片，呈环形疯狂扩散，吞噬一切！
“抓稳！”
夜魇咆哮着，将动力输出推到极限，破烂的运兵车猛地蹿了出去，险之又险地擦着那毁灭性的冲击波边缘！
车辆在剧烈震动中颠簸飞驰，身后是不断塌陷爆炸化作一片火海的研究所。
直到开出数公里之外，爆炸的轰鸣才逐渐远去。
运兵车最终在一片相对安全的倾颓高架桥下熄了火。
死里逃生的寂静笼罩了驾驶舱。
只有两人粗重不均的喘息声。
夜魇靠在驾驶椅上，金属躯壳上布满刮痕和凹坑，电弧微弱地闪烁。
琉璃蜷在副驾，脸色苍白，按着腰侧再次渗血的伤口，身体因为脱力和神经痛楚而微微发抖。
同步通道依旧极不稳定，随时可能中断或崩溃。
痛苦、疲惫、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断断续续地传递着，时而又陷入令人心慌的绝对静默。
他们成功了。
温教授死了，他的疯狂计划连同那个巢穴一起化为了废墟。
但问题，并没有解决。
林默，依旧同时存在于两具身体里。
这悖论般的生存。
接下来，该怎么办？
夜魇转过头，冰冷的战术目镜看向身旁那张苍白、染血却异常精致的女性面孔。
琉璃也恰好抬起眼，湛蓝的、带着数据流残影的眸子，对上那毫无温度的镜片。
视线交汇的刹那，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怪异共鸣，让两具身体同时微微一震。
我是谁？
我们……是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