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夏的颈窝里，那声微弱的、带着湿气的“夏”，像羽毛轻轻搔过，却在她心里炸开一片盛大而无声的烟花。
她整个人僵在那里，拍着林暮雨后背的手还悬在半空，大脑直接蓝屏重启。
林暮雨……说话了？不对，她之前也说过一个“软”字。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她的名字。从那个仿佛被静音的世界里，艰难地、清晰地递了出来，只给她一个人。
雨声好像突然小了下去，世界重新聚焦，焦点就是怀里这个紧紧抱着她、依赖着她的女孩。
何晓夏的心软得一塌糊涂，那点酸涩的痛楚被汹涌而来的暖流冲得七零八落。她收回僵住的手，更加轻柔地环住林暮雨，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软：“嗯，我在呢。一直都在。”
林暮雨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安静地靠着她，呼吸渐渐平稳。
雨真的小了，从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丝线，天空的铅灰色透出一点微光。
“看吧，我说雨会停的。”何晓夏笑嘻嘻地，试图让气氛轻松起来，“不过我猜彩虹是没戏了，老天爷小气吧啦的，估计得加钱。”
林暮雨没动，但何晓夏感觉环抱着自己的手臂稍稍松了一点点。
又等了一会儿，雨基本停了，只有屋檐还在滴滴答答。何晓夏扶着林暮雨站起来，自己的腿都快蹲麻了。林暮雨低着头，手指又下意识地攥住了何晓夏的衣角，捏得有点紧。
“好啦好啦，衣角快被你揪秃了。”何晓夏嘴上吐槽，却任由她抓着，“走，为了庆祝你没被淋成小落汤鸡——虽然也差不多——我决定，请你吃新品芒果冰！”
她拉着林暮雨，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水洼，朝常去的那家甜品店走。
经过那次雨夜之后，何晓夏觉得她和林暮雨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好像被浸了水，收缩得更紧、更结实了。
她的人形挂件进化了，新增了“超小声叫名字”功能，虽然触发概率极低，且目前仅限“夏”这个单字，但每一次都足以让何晓夏原地膨胀三秒，并且必然伴随如下发言：
“听见没！她叫我了！她超爱！”
周围的同学从最初的惊奇到后来的麻木，最后只会送上一对白眼：“是是是，知道你的自闭症小可爱会叫你名字了，下一个。”
林暮雨对此毫无反应，只是专注地用小勺挖何晓夏碗里的芒果丁。
何晓夏还发现了林暮雨更多的“语言”。
比如，当她连续眨三次眼，频率稍慢时，意思是“我有点累了”或者“这里太吵了”。这时候何晓夏就会很自然地带她离开人多的地方，或者塞给她一个降噪耳机。
比如，当她用指尖很轻很快地连续点同一个地方，那是她感到焦虑或不安。何晓夏就会开始她的单口相声，从外星人可能藏在教务处吐槽到如果冰激凌统治世界会怎样，直到那频繁轻点的指尖慢慢停下来。
当然，最让何晓夏招架不住的，是林暮雨表达喜欢的方式。
有时候是在图书馆，何晓夏对着数学题龇牙咧嘴，感觉头发都要被自己揪秃了。旁边安安静静看画的林暮雨会突然伸出手，把一颗水果糖放在她摊开的习题册上，糖纸亮晶晶的。
有时候是何晓夏趴在桌上打瞌睡，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轻轻摸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特别温柔，让她睡得更沉。醒来身上总会多一件外套，带着淡淡的、属于林暮雨的干净气息。
最要命的一次，是体育课跑完八百米，何晓夏累得像条搁浅的鱼，毫无形象地坐在跑道边上喘气。林暮雨默默地拧开一瓶水，递给她。何晓夏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刚喘匀气，一扭头，就看见林暮雨正看着她，然后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擦了一下她的嘴角。
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何晓夏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只有心脏在胸腔里造反似的狂跳，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脸上被碰过的地方像点着一小簇火苗，迅速燎原，烧得她整张脸都烫了起来。
“你、你你……”她“你”了半天，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暮雨歪歪头，眼神清澈纯粹，仿佛只是帮她拂去了一粒灰尘。
何晓夏猛地低下头，把发烫的脸埋进膝盖里，内心疯狂刷屏：犯规！这绝对是犯规！用最纯的表情做最撩的事！这谁顶得住啊！！
等她好不容易平息了脸上的热度，抬起头，发现林暮雨正学着她的样子，也抱着膝盖坐着，还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何晓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喂，林暮雨，”她凑近一点，声音里带着笑，故意用气声问，“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样，很像在撩我啊？”
林暮雨当然不会回答，只是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然后伸出手，又一次戳了戳她那个因为笑而露出来的酒窝。
“软。”她再次陈述。
何晓夏抓住她那根作乱的手指，握在手里。林暮雨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抽走。
“就知道软，”何晓夏哼了一声，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扬，“下次夸点别的，比如‘何晓夏你真好看’，或者‘何晓夏你是天下第一好’，听见没？”
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暖融融的。
林暮雨安静地让她握着手指，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下，又拿出一颗水果糖，这次是直接放进了何晓夏的手心里。
何晓夏看着掌心里的糖，又看看身边安静美好的少女，心里那点荡漾的涟漪慢慢沉淀成一种温暖而坚实的熨帖。
她剥开糖纸，把圆圆的糖球塞进嘴里，浓郁的甜味一下子弥漫开来。
她松开林暮雨的手指，转而用力搂了一下她的肩膀，声音轻快：
“走啦，回家！”
林暮雨被她带着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再次攥住了她的衣角。
这一次，何晓夏没有吐槽。
她只是放慢了脚步，让身后那个女孩能稳稳地跟着她。
空气里满是雨后天晴的清新气息，还有一丝淡淡的、甜津津的芒果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