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个夕阳下未尽的吻之后，何晓夏觉得自己和林暮雨之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又甜蜜，仿佛每吸一口都带着草莓糖融化后的甜腻香气。
她们变得更像连体婴，或者说，更像一对蹩脚又甜腻的小情侣——虽然谁都没有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何晓夏的胆子肉眼可见地肥了起来。
午休时，她会故意把自己的椅子和林暮雨的并在一起，肩膀贴着肩膀，腿挨着腿。林暮雨起初会微微僵一下，但从不躲开，过了一会儿，甚至会把自己手里看了一半的画册悄悄往何晓夏那边挪一点，表示共享。
“这道题好难啊——”何晓夏拖着长音，脑袋一歪，自然而然地枕上林暮雨瘦削的肩膀，发顶蹭着对方的下颌，“需要暮雨能量补充一下！”
林暮雨的身体会放松下来，调整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然后伸出手，不是去指题目，而是用手指轻轻梳理何晓夏蹭得有些乱糟糟的栗色头发。指尖划过头皮，带来一阵细密的、令人昏昏欲睡的酥麻。
何晓夏得逞地偷笑，心里那点关于数学题的烦躁早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开始热衷于各种幼稚的“标记”游戏。
吃草莓时，她会挑一颗最大最红的，咬下一口，然后故意指着自己嘴角沾上的一点红色汁液，凑到林暮雨面前，眼睛眨巴眨巴：“这里，沾到了吗？帮我擦掉？”
林暮雨会认真地看着，然后伸出指尖，替她抹掉那点故意的“证据”。指尖带着草莓的清甜和一点点凉意，每次触碰都像微弱的电流，窜过何晓夏的四肢百骸。
有一次，何晓夏甚至大着胆子，飞快地抓住林暮雨帮她擦嘴角的手，在那白皙的手腕内侧，用自己还带着草莓汁的嘴唇轻轻印了一下。
一个淡淡的、粉红色的草莓印。
“盖章！”何晓夏红着脸，强装理直气壮，“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林暮雨愣愣地看着手腕上那个清晰的印记，睫毛飞快地颤动，脸颊漫上红晕，一直红到耳根。她没有抽回手，只是看着，看了好久，然后轻轻地把那只被“盖章”的手腕收回来，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护住了，像是守护什么珍贵的宝贝。
何晓夏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软成一片，又甜得冒泡。
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欲言又止的煎熬。
何晓夏觉得，自己有满肚子的话想对林暮雨说。那些话像甜蜜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在她心里发酵、膨胀，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想说：“暮雨，我好喜欢你啊，比喜欢芒果冰还要喜欢一千倍。” 想说：“你知不知道你安静看着我的样子，让我心跳快得都要生病了。” 想说：“我们这样……算是在谈恋爱吗？”
可每一次，话到了嘴边，看着林暮雨那双清澈又专注的眼睛，看着她安静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侧脸，那些汹涌的告白就又被她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咽了回去。
她怕。怕太直白的言语会惊扰了这份静谧的美好，怕自己汹涌的爱意会成为林暮雨无法理解的负担。她的女孩有自己的节奏和语言，她愿意等，愿意用她能懂的方式去靠近。
于是，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表白，都化成了更细腻的行动。
她会在林暮雨因为环境嘈杂而微微蹙眉时，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捂住她一只耳朵，自己则凑到另一只耳边，用气声讲那些只有她们能听到的、傻乎乎的笑话。 她会记得林暮雨所有细微的喜好，书包里永远备着她喜欢的水果糖和牌子的酸奶，在她偶尔流露出一点点疲惫时精准投喂。 她甚至开始学着辨认林暮雨拼图时不同进度的表情，在她遇到瓶颈时，不会指手画脚，只是安静地递上一杯水，或者一块拼图可能存在的区域。
林暮雨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她回应的方式依旧沉默，却愈发直白。
她会主动把冰凉的酸奶贴到何晓夏晒得发烫的脸上。 会在何晓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忽然凑近，用鼻尖轻轻蹭一下她的脸颊，然后迅速退开，留下一个愣在原地、满脸通红的何晓夏。 会在雷雨夜（经过何晓夏多次循序渐进的脱敏陪伴，她虽然依旧害怕，但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崩溃）主动缩进何晓夏的怀里，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把发烫的脸埋在她颈窝，呼吸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带着阳光和甜点的味道。
又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她们窝在何晓夏房间的地毯上看电影。一部节奏缓慢的文艺片，画面唯美，音乐舒缓。
何晓夏的心思根本没在电影上。她侧躺着，看着身边林暮雨的侧脸被屏幕的光勾勒出柔和的轮廓，睫毛长而密，像停歇的蝶翼。
电影里，女主角轻声对男主角说：“我爱你。”
何晓夏的心猛地一跳。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电影的背景音乐在流淌。气氛好得恰到好处。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被某种勇气驱使，轻轻地、几乎是气声地开口：“暮雨……”
林暮雨转过头，眼中倒映着屏幕流转的光彩，安静地看着她，带着询问。
何晓夏张了张嘴，那句排练了无数次的“我喜欢你”在舌尖滚动，却最终没能说出来。她怕打破这层玻璃一样美好的静谧。
她顿了顿，忽然抬起手，用手指，极轻极慢地，在林暮雨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三个字。
指尖划过柔软温热的掌心，带来细微的痒意。
她写得很慢，很认真，仿佛倾注了所有的郑重和心跳。
写完，她抬起眼，紧张地看着林暮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声音大得她怀疑对方都能听见。
林暮雨愣了片刻，眼睛微微睁大。屏幕的光在她眼中明明灭灭。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何晓夏指尖划过的轨迹和温度。
然后，她缓缓地收拢手指，握成了一个小小的拳头，仿佛把那个无声的告白紧紧攥在了手心里。
她没有看何晓夏，只是转过头，重新望向屏幕，仿佛电影情节无比吸引人。
只有那悄悄蔓延开、连脖颈都染上绯色的红晕，和那微微颤抖着、最终小心翼翼覆在何晓夏手背上的冰凉指尖，泄露了她远不平静的内心。
何晓夏反手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电影里在演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掌心里无声的三个字，和指尖传来的、细微却坚定的回应，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窗外夕阳正好，室内光影朦胧，交织的指尖诉说着比台词更动人的情话。
爱，有时无需喧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