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风华感觉自己的状态相当差。
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没胃口，也就没吃晚饭。
再加上肾上腺素带来的“极限爆发”，这具从未强壮过的身体已是到了极限，只是大脑还未察觉。
短暂的失重感触发了某种生理应激反应，心率与血压瞬间下降，两眼一黑地晕了过去。
扑通落地，清水风华感到自己瘦弱的身体砸在地面的物品上。
比直接摔在地上要好，但也不轻……一点也不轻。
后脑勺好像被磕到了，有点轻微脑震荡。
耳鸣，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
晕头转向，明明落地了，却还是感觉失重。
身上也好疼，摔得骨头疼，被烫伤的地方也好疼……
仰面朝天，全黑的视野缓缓恢复。
反正没死，看见的不是什么冥界的景色。
清水风华望着宁静的夜空，以及从卧室窗户涌出的浓烟。
有点意识不清，时间的流速都变混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十秒，也许是几分钟，卧室的窗口闪烁着火光。
如果留在那里，现在应该已经熟了。
“……”
耳边传来沉闷的话语声，听不真切，就好像自己泡在水里。
过了好久，也可能只是下一瞬间。
“清水风华！风华酱！你还好吗？”
是秋野爱在呼唤自己。
“恩人，你清醒一点！摔到头了？都怪我，都怪我没接住……”
座敷童子好像就在自己耳边，让她接住自己？会被砸死吧。
“大将命硬着呢，她听见了，眼睛还好好睁着呢。”
被信任是好事，但烟烟罗这家伙就一点都不觉得清水风华风华会死吗？
也是，清水风华自己都不觉得自己会死。
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我还活着呢……毯子、快给我毯子……”
清水风华的浴帘不知是什么时候丢掉的，而自己的裙子和水手服都破破烂烂，这个样子确实不体面。
而且真的好冷！
一头黑发毫无悬念地被火烤到，严重的地方被烧焦，轻一些的也卷曲起来。
摸起来有点像稻草，碎了好多。
新买的衣服，相当贵的衣服，如今也破破烂烂。
棉麻材质的水手服和百褶裙被烧出数个窟窿，布料被火烤脆、损坏，显然是不能再穿了。
……
裹着毯子、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清水风华就像是难民。
而最大的受害者，毫无疑问是秋野爱。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双手抱着手机拨打了火警电话。
就好像那手机有数斤之重，稍微松懈一下就会从手中脱落似的。
“喂？我的家着火了……”
她的声音很轻，就好像在叙述什么平常的事情、就好像害怕吵醒任何人。
这夜里的火焰并未惊扰任何邻居。
明明室内的火焰发出低吼一般的可怕声响，可出来以后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风吹起一个易拉罐，在安静的夜里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树叶也沙沙作响，还能闻到樱花的微弱气味，其中还裹杂着梅花与山茶花的香气。
静谧的夜。
而眼前的建筑却在燃烧。
那不是普通的建筑，那是家。
秋野爱的家。
“没关系的……我的、我的房子有买全套的保险，钱和银行卡也都带出来了……”
秋野爱呆呆地望着房子，如果没有窗口的火光与浓烟，这该是一栋温馨的居所。
她站在那里，不回头、不行动，只是看着。
“嗡——嗡——”
秋野爱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火警的继续联系。
但手机是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
响了好久，秋野爱这才注意到，她摇了摇头，捡起手机沟通起来。
语气多了几分哽咽。
“我的家……这下不冷了，不用开被炉了，哈、哈哈……”
“秋野……”
“没关系的，防火墙真好啊，就算有风也没烧到邻居，不然要赔钱呢。”
她说着，却依然没有回头。
“我还、我还有咖啡厅可以去，那边也有地方可以睡的，之后……善后的事情可以慢慢来。”
“……”
“但是，风华酱大概没办法做饭了，厨房烧干净了嘛，没吃的泡面也浪费掉，还怪可惜的。”
“……”
“真是的，说好要风华酱来我家住，我还打算、打算之后给你也腾出个房间呢。”
“……”
“又被风华酱救了啊，我还想着等我变得超厉害以后，把你打败，然后把你彻底收做式神……这不是还差得远吗？一见到火就慌了神，腿都迈不动了。”
说着，秋野爱终于坚持不住了。
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卧室，鼻子一抽一抽，双手紧紧攥着裙边。
“我的家……我的家啊……”
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可深夜的住宅区被无数美梦笼罩，谁也没听见。
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就好像这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我的家，全没了……全没了……”
清水风华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秋野爱。
只好从后面抱着她，一声不吭地试着让她好受一点。
“谢谢……今天要是没有你……”
秋野爱转过身来，二人面对面相拥。
她就像一个小动物，清水风华想将她保护起来，只可惜自己的身体比她瘦弱的多。
……
清水风华知道，失去东西的感觉不好受。
失去家的感觉尤其……
令人愤怒。
“咳咳，不杀了我吗？”
那镰鼬居然还敢出声。
将毯子披在秋野爱身上，清水风华低着头，攥紧双拳。
地上正躺着一个小东西，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它被有咒力加持的线捆绑起来，摊在地上，就这么看着走向它的清水风华。
“你……真该死啊……”
掐着它的脖子，清水风华将它提了起来。
“暗杀，还放火，你做的可真绝啊，谁派你来的？是那把妖刀吗？”
“呵、没能杀了你们。”
“我在……”
清水风华用力扼住它的喉咙，同时不断抽取妖力，每一丝都化成烟雾排出去，这镰鼬的妖力只让清水风华恶心。
“我在问你话！！！”
“……”
镰鼬一声不吭，就是这种赴死的态度，才最让人恼火。
“下作的东西，偷窥、暗杀，你们和我认识的妖怪不一样，还真是恶心！”
“咳咳……与、与我主无关，我主乃是堂堂正正的武者……”
“你为了邀功，所以就来杀我们？就为了这种原因？！”
清水风华牙齿咬得咔咔作响，将手中的镰鼬高高举起。
“恶心……”
没有交流的必要，清水风华此生从未如此愤怒，手中不断抽取着妖力，那镰鼬也渐渐失去力气。
“大将，我把小家伙的眼睛挡住了，把它做掉吧！”
随着另一只手的烟雾从黑色转为血红，清水风华知道这妖怪的“御魂”被抽了出来。
“……”
身后的秋野爱喃喃自语，哽咽不止。
没有收服它的意愿、没有继续逼问的价值。
当然也没有让它活下去的理由。
“你也会怕死啊，这个眼神我看得懂。”
叹了一口气，清水风华尽可能地让自己恢复冷静，让自己不再为这个家伙感到恼怒。
应该忘了它，自己和秋野爱往后的任何思绪都不该被它污染。
一次复仇，一次干净利落的审判。
没有更多的折磨，清水风华不喜欢那种事。
这是清水风华第一次杀死妖怪，感觉并不畅快。
但不杀，难解心头之恨。
不杀，只是增添祸患。
这同时也是一个信号——别想着袭击，这就是下场。
“呜——”
警笛响起，宁静但又不太宁静的夜被打破。
是消防车来了。
“秋野，我……”
清水风华平复了一下心情，将秋野爱缓缓扶起，又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不用你安慰我，我、我也是很坚强的。”
她将毯子还给清水风华，眼睛眨了眨，挤出几滴眼泪。
“毯子还是你披上吧，女孩子不能被人看见衣服破破烂烂的样子。”
“那……女孩子也不用硬撑，没必要硬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