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的脑子是马戏团

作者:五桠 更新时间:2025/9/12 17:01:21 字数:5380

零躺在病床上,意识断断续续的,好似在深渊里浮浮沉沉,像一位被海水裹挟着漂流的落海者。

突然,她如木偶一般从病床上弹射而起,身体被无形的线拉扯,义眼闪烁着不稳定的数据流。

这个破烂的义眼此刻竟异常灵敏,甚至说,有些好过头了。光线正常,鬼影消失,医院的白色墙壁在零的视野中扭曲,变成一串串绿色的流动的代码瀑布,数字和符号如雨点般落下。

她的脑洞贴片——那个信号差劲的廉价的神经接口,现在却像个过载的反应堆,持续释放出未知的能量。

螺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仰着头张着嘴睡着了,70%义体改造的身体冒着淡淡的烟,脑袋上的彩色数据线下垂。

惊醒的零紧抓着白色床单,指关节发白,喘息道:“螺丝,我……发生了什么?”她刚开口,却愣住了,她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音,仿佛有另外的人在和她一起发声,一个陌生的,冷酷而扭曲的声音。

听到零的声音,螺丝立刻清醒过来,他从椅子上跃起,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夹杂着一丝担忧,脑袋上的“灵感天线”不停闪烁:“丫头,你活过来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感觉,头很晕。”

“情况很复杂,”螺丝用手敲打自己的脑袋,发出金属碰撞声,“你运送的记忆结晶来自于新视界集团的终极兵器碎颅客,他是一位专精人格手术的家伙——人称神经炸弹。”

零瞪大了眼:“我记得……我好像摔碎了罐子。”

螺丝点点头:“记忆结晶碎片钻进了你的脑洞贴片,把碎颅客的人格,可能包括他的混乱,技能等全部怼进你的脑子了。”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是个行走的神经炸弹?”

突然间,零的脑海中,记忆闪回如潮水般涌来:肮脏的满是血迹的手术台上,无数受害者尖叫着,碎颅客癫狂大笑,将神经病毒注入受害者们的体内,将目标变成白痴,生化兵器,或狂热的新视界信徒。

“我看到了,”零咽下口水,“碎颅客的记忆。”同时还有一种生理性厌恶——对香菜的恨意。

这些记忆像胃里翻滚的酸水,如烙印般灼热,焚烧零的理智,那不是她的记忆,那是更深层的毁灭的冲动,一种想拆解一切,重建混乱的狂暴欲望。

零拼命摇头甩掉这些,试图理清思绪,随着思维逐渐清醒,她的眼前,也出现了五颜六色的线条光束——她突然意识到那是人与人之间连接的情绪数据流。

粉色的四散的光束是爱,柔软而且温暖,充满感染力;黑色的尖刺是恨,尖锐而又冰冷;灰色的扩散的雾气是恐惧,如藤蔓一般缠绕路过的人。零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伸出手,试图拨弄这些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她朝着走廊外正训斥着护士的暴躁医生一挥,医生便突然跪地,双手颤抖,抱头痛哭:“世界真美好!我的孩子们,我爱你们所有人!”泪水从他眼中涌出。护士们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零也随之轻轻一挥,她们便也泪流满面,互相拥抱。

“这是什么?”零露出惊恐的表情,她的手掌发烫。

一旁的螺丝也十分惊讶,解释说:“你黑入了他们的脑波,操控了他们的情绪!这多半是碎颅客的能力之一!”

零的声音颤抖:“我能看到,那些弦,那些连接人类脑波的数据流——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零思维一动,试着控制周围的其他东西。

门外,抱作一团的护士脚边的清洁机器人突然疯狂撞击着墙壁,带着如心跳般狂野的节奏,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和尖锐的刮擦声,好似在演奏一曲死亡重金属。

医院的各种仪器全部炸开了锅,指针和数据乱跳,伴随着其他病人痛苦的嚎叫,接着是警报声与闪烁的红灯。

螺丝看到零在极短时间内陷入了疯狂——表情狰狞,大笑着,夹杂着恐惧,他大喊试图唤醒:“零!快控制自己!”

此刻的零什么也听不见,她的脑子乱成了马戏团:小丑在跳跃,狮子在吼叫,癫狂中带着诡异,混乱中却有着秩序。零用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大笑,笑声中夹杂恐惧:“这力量……太恐怖了。”

零拨动自己的弦,感受到内心的黑洞——空虚如灰色雾气,吞噬了自己的一切。两年前的事故使她被掏空,不再完整了。

现在,碎颅客的能力让她变得强大:她能够随意连接他人,填补自己的空虚。她也恐惧,因为周围无数的情绪涌入,正在逐渐吞没自己。

直到她看见了螺丝。

螺丝将她拉起来:“丫头,别发呆,咱们还在被通缉呢!你这么一闹,医院已经没法待了。”

零愣了一下,现实世界所发生的一切全部一口气涌入脑中:新视界集团的无人机,闪光弹,破碎的密封罐带来剧痛,她双手抱头嚎叫:“我不是我了,我的脑子成了马戏团,碎颅客成了掌控一切的小丑王,我快要失去我自己!”

螺丝摇晃着她的身体,柔和的声音暂时稳定了零的状态:“我们先逃离这里,去黑市搞一些抑制剂压制住记忆排异,如果拖太久记忆过度融合的话你就彻底被人格覆盖了。”

零点点头,但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她突然用不属于自己的格斗技巧一拳砸碎了床头柜,木屑飞四处飞溅。

“哦豁,”螺丝安慰她说:“我不知道你还会这招,那问题不大了,我们甚至可以利用碎颅客反击新视界集团!走吧!”

两人冲出病房来到走廊,零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对着天花板上的灯深情告白:“哦亲爱的,你太耀眼了,就像我对你的爱一样永不熄灭!”螺丝意识到这可能是碎颅客扭曲依恋的记忆残留。

“快走!”螺丝赶紧敲打着零的肩膀试图唤回她,因为他看见刚才还抱作一团的护士们正在追过来。

“不用担心。”缓过神来的零像换了个人似的,自信地拨动护士们情绪的弦,让她们互相对骂甚至掐架起来:“你偷了我的钱,你这个贼!”

在这一片混乱中,零和螺丝两人从医院后门溜出,骑上螺丝的机车,钻进了癫都夜晚的暗巷。室外下着大雨,地面的积水反射霓虹灯的光芒,照亮着天空,消散了夜色。

零坐在后座抱着螺丝,脑海与内心同时卷起风暴:“发生了什么?那个记忆结晶让我成了怪物。我能够使用碎颅客的技能,能够操控他人的情绪,但我也继承了他的痛苦和冲动。这些记忆填补了我的空虚,却不断溢出疯狂,抑制剂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我必须自己学会控制,否则迟早会疯掉。”

刚才的镇定并没有维持太久,由于没有抑制剂,零的症状立刻加剧了:她开始幻听新视界集团的广告歌:“升级忆颠,永生你的幸福!”,甚至是循环播放,不绝于耳。她看见路边的西装男头上突然弹出对话框:“低端用户,快点升级。”

祸不单行,零的义眼也再次故障闪现出鬼影,但与之前不同,如今的鬼影身上出现了和人一样的情绪丝线,零轻轻拨动便使他们如烟雾一般消散了。

更糟糕的是碎颅客的人格覆盖,零突然用很愤怒的语气说出一句陌生语言的话。她听不懂,但螺丝听懂了:“那是波兰语,骂的是“该死的集团狗!”,看来碎颅客是波兰人!”

泪水从零的真眼中滑落:“螺丝,我好害怕,如果我彻底疯掉了,像垃圾瀑布那些流浪汉一样迷失在碎片中怎么办?”

螺丝摇摇头,高声回应,带着音调好似在唱歌剧:“丫头,稳定是毒药!我们去流萤黑市,用这能力搞钱,买抑制剂。想想,你能够黑客进入的任何系统,那多酷!”

流萤黑市表面上藏在暗巷,但其深处却有着更多的秘密,所以并不是新视界集团一次或者两次突击就可以消灭的。

黑市弥漫着数据烟雾的空气中充斥着阵阵低语和电子仪器的滴滴声。上次来到这里的零直接就去了螺丝的实验室,所以并没有注意如神经般密集的摊贩们究竟在卖些什么。

黑市的交易品五花八门,除了电子零件和扭动腰肢的拟人机器人外,也有让感染者脸部抽搐成表情包的病毒,更有让扫地机器人跳钢管舞的破解代码。当然还有造成零现状的罪魁祸首——如宝石般晶莹却充满危险的记忆结晶。

零舔舔嘴唇:“螺丝,你说搞钱,我又该如何做呢?”螺丝露出一丝奸诈的笑容:“试试让他们开心一点。”

两人靠近一个面色严肃的程序贩子的摊位,零伸出一只手指向摊位上摆放展示的一个简易病毒程式,另一只手在背后轻轻拨动摊主的喜悦情绪弦:“这个便宜点卖?”

刚才还脸色铁青的病毒贩子突然抬起头哈哈大笑:“女士,这病毒不要钱送您了,这世界真美好啊,不是吗?”

零站在路边,低头看了看手中这免费到手的病毒芯片,随后又抬头和螺丝对视了一眼,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螺丝,我们真做到了!”

“丫头,你太棒了!”螺丝也惊讶不已,丝毫没有注意到零刚才无意中散发出的狂喜——来自碎颅客记忆中的狂躁,混合着零的荒诞乐观。

这份狂喜从零的脑洞贴片中爆发而出,瞬间,整个流萤黑市陷入了群体狂欢:所有贩子都扔下了自己的货物,买家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大家都站起来高举双手挥舞着,迈开脚步跳起诡异的舞蹈。

一个卖机器人的胖子大笑着:“我感觉我飞上了云端!”他的机械老鼠们围着他,转着圈吱吱叫;一个改造义体的女人高声叫喊:“我爱你们所有人!”这份狂欢如病毒一般传播,摊位一个接一个倒塌,霓虹灯光不停闪烁,黑市变成了派对舞厅。

激动之余,零趁乱拨动更多眼前飘动的弦,甚至沿着丝线顺手黑进了新视界集团的公共娱乐系统——这整套系统的弦如巨网一般,缠绕着整座癫都。

零越拨越开心,她拨动更多系统的弦,全城的伴随霓虹灯光表演的喷泉都炸开了锅:喷泉的水循环系统连接上了下水道,水柱喷射而出的是棕黄色的污水,腥臭味弥漫了街道,路过的居民都大惊躲避。

互联网上也跟着炸开了锅:“是意外还是恐怖袭击?”这一次的行动,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新视界集团脸上。

零站在黑市的正中央,此刻她是全场最闪亮的中心,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我控制了这座城市!通过这些丝线,这些琴弦,整个癫都都是我的玩具!”

“丫头,别玩过火了,这会引来新视界的猎手的。”螺丝虽然也很兴奋,但依然理性地打断了零的思绪,“我们赶紧买抑制剂走人!”

但零还是被新视界集团盯上了。

当晚,零拿着抑制剂回到自己的广告牌小窝,却意外发现门竟然没有关好,微微开着漏出一个缝,从里面透出光亮。

零警觉地推开门,却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穿着花裙的白发老奶奶坐在自己房间根本没有的一张椅子上。老奶奶看见她进来,伸手递出一杯热茶:“孩子,你看起来累坏了,喝点吧。”

当然,这是零的真眼所看到的情景,她的义眼如今无比灵敏,早已看透了真相:老奶奶的背后是扭曲的阴影,由无数尖叫着的人脸所组成的怪物,熔化的金属组成了他的非人的轮廓。

碎颅客!零一秒就反应了过来,继承自碎颅客的记忆告诉了零一切:碎颅客的液态金属伪装层可以做到无缝切换,用于各种心理或者信息战,上一秒可能是慈祥的老奶奶,下一秒则是卡通的兔子或者冷酷的杀手。

看来碎颅客并不知道自己早已露馅,所以零只能强装镇定,但她的心跳早已加速:“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老奶奶微笑着说:“只是个关心你的人,孩子,喝下这一杯茶,忘掉所有烦恼吧。”

零发觉自己的鼻子如今也灵敏至极,她闻到茶中的淡淡化学气味,那是神经溶解剂的死亡气息。

“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你是没有妈妈吗,这点常识都没有?”零嘲讽说。

她的义眼看见碎颅客的独眼在伪装下闪烁,很明显这下确实刺激到了他,他的声音层层相叠,带着威胁:“你的脑中有我的东西,还给我。”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还给你啊。”零这么说着,但就像开关一样打开了零脑中碎颅客过去地记忆:被新视界集团反复格式化,人格如镜子般碎裂,上一秒还可以冷静地给下属指令,下一秒便抱头崩溃大哭。

碎颅客的神经被触动了,他的情绪既愤怒,又混杂着变态般的依恋——他感知到零脑海中原本属于他的“纯净”的令他无比着迷的任务记忆,宛如失落的收藏品。

于是初次的交锋爆发了,碎颅客不顾自己的伪装伸出手向零袭击过来。慌乱之中,零赶紧拨动碎颅客那条最明显的闪着光的仇恨之弦,发动“情绪暴击”,放大了一百倍碎颅客对香菜的仇恨与恐惧。

刚才还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瞬间崩溃,干呕不止:“不……香菜……恶心……”她弯下腰,嘴里不断呕吐出电子火花,伪装也随之失效,露出他的真身:如水般的液态金属骨骼流动,独眼疯狂闪烁,看上去就像缩小版的新视界集团巨眼,周围的空气也随之扭曲。

“我的痛苦……我的核弹……还给我!”碎颅客怒吼着,金属摩擦出声音,充满扭曲的忠诚和恨意。

“原来你也是他们的受害者,牺牲品之一吗。”零明白,碎颅客因为长期无数次的人格手术导致状态不稳定;但零不理解,为何融合了他记忆的零更让他动摇,接近崩坏。

碎颅客在零的连续情绪攻势下妥协,夺门而出,隐藏在暗影之中。他消失前,伸出触手般的手臂:“别以为你赢了。”

零的视野随之模糊,义眼的视野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鼻子小丑。“糟糕,是病毒!”零反应不及,病毒已经被激活。

碎颅客前脚刚走,螺丝后脚便破门而入,“丫头,你干了碎颅客?牛逼啊!他的认知扭曲场是顶级武器,居然被你反制了!”

看来这扇门今天是保不住了。零心里这么想着,但小丑病毒让她不受控地对螺丝讲冷笑话:“为什么机器人小丑不怕忘词?因为它的笑话都存在云端!”她讲完,尴尬大笑,然后一个后空翻摔倒在地。

螺丝意识到问题,赶紧捡起刚才滚落在地的抑制剂瓶子给零来了一下,这才缓解了她的异常,但那些情绪弦依然浮在眼前。

“我的身上融合了碎颅客的记忆,我成为了神经武器,所以新视界要来抓我?”零瘫坐在地上,声音颤抖,“幻觉,暴走,人格覆盖,乃至小丑病毒,又如何解决?”

“还有排异。”螺丝看着手中的抑制剂附和说,“这个可不是长久之计。”

零就这么坐着,端详着眼前那些属于自己的弦,却惊讶发现其中掺杂着些许“特别”的弦,她轻轻拨动。

两年前的事故后,她成为了零,空白而容易抹除,但现在,这些融合却填满了那些空缺使她完整——从受害者到反抗者。

“不是压制,而是利用。”零从中感受到了成长,“这可以成为我们反击的工具,癫都妄图清除我,但我能够连接,操控。空虚不再是空白的洞,而是能够填入属于真正自我的空间。”

零低语:“问题不大。最多疯掉……但疯得要有价值。”

螺丝点头认同:“下一个目标,我们搞大点!”

零的脑中,马戏团依旧在继续,但她开始成为导演,也许未来依旧需要逃亡,但已能看见自由的曙光。

零已经准备好下一场狂欢,癫都的夜更深了。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