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清玲是吗，我马上过来！」
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赶忙跑出来。听到苏清玲回来了，父子俩也都没想继续刚刚的话题的意思，都往门口那走。
「啊哈哈……阿姨好！抱歉，花了些时间在下面」
「哎呀，没事。我早就跟你说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不用这么客气，呵呵」
苏清玲看到齐天城还完完整整的在家里，也就放心下来，虽然叔叔还是那副可怕的嘴脸，但有自己在的话，天城应该是还能活着的！
「叔叔好！天城没有给您添麻烦吧」
老爸他只是用鼻子哼哼了两声，两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都是笑一笑点点头糊弄过去。
「诶，站门口愣着干嘛，跟妈妈我唠一会！」
「不是还在做饭吗？高压锅的声音……啊！我去帮下阿姨你吧，打打下手什么的，我还是能做到的！」
「好好！那我们边做边聊！来来，我先和天城交待几句，你先去那边吧」
苏清玲勉强地笑着，担忧地看了眼齐天城，他用眼神示意不用担心，清玲只能先走一步了。
「我说天城你啊，既然把人家女孩子带回来了，就提前说一声嘛，害我和你爸白担心」
「啊啊……下次我会注意的」
虽然齐天城不知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因为这么多年都是一起的，两人真要分开了就不是这么个阵仗了，但现在他更在意苏清玲一个连碗都洗不明白的人去厨房能帮上什么忙。
想了想，自己还是赶紧过去吧，要是让清玲出了丑，那自己也难逃其咎——就在这么想的时候，陶瓷破碎的声音从厨房那传了过来。
「啊啊啊！！！我没看见这里还有一个碗！我只是想洗洗手的……」
「哎哟喂，可千万别伤了我的清玲宝贝啊！」
看来是已经发生了……
就在准备过去帮帮忙的时候，老爸瞪了眼齐天城，意思是让他跟着自己。
齐天城也没办法，自己在这个家里就像是个摆件一样，只能按他们的意思行事。
坐到沙发上，老爸用遥控器打开根本就没人看的电视，把音量调大，随便找些抗日片，里面的枪炮声和厨房里的油盐声以及母亲热情的声音混在一起，倒显得这里热闹了。
老爸打开自己泡了不知道多久的茶，大声响地喝了一口，皱着的眉毛缓缓展开，吐了口气，靠在沙发上。
「还和以前一样吗，和她的关系」
「差不多吧，也没什么好改变的吧」
「还是没把这里当自己家啊」
「要是不客气，大大咧咧的，也不好吧」
「苏清玲她还是个好姑娘吗，上了大学」
「你这话问的……我是觉得没什么变化，无论是她还是……我（心虚）」
「所以说是没变吗，和她的关系」
「不是回答过了吗，还是一样的吧」
他叹了口气，好像刚刚说的话就把他的精力掏空了一样，吃力地拿起水杯，再喝了一口。
「我不懂现在人的观念，对你来说苏清玲长得很好看吧」
「嗯，我不否认」
「性格也很合拍吧，要不你也不会和她做这么久朋友吧」
「是没有什么矛盾在」
「应该不是那种玩得花的人，身体没问题吧」
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齐天城本能地感到反感，而老爸对苏清玲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人没有丝毫的尊重这件事，让齐天城更觉得愤怒。
「……没生过什么大病，大学了她也经常运动的」
「那就好，要是有要花钱的病，你老爸我是出不起那么多钱了，光是供你们上大学就费劲了」
听到这样冷漠的话，齐天城刚才的愤怒也全都消失了，化为了一种交杂着感激与厌恶的复合情绪，无论哪个单独拿出来，都不能描述他此刻的心境。
是啊，老爸已经退休了，虽然他从来没和齐天城说过他的工作，但印象里绝对不是什么高薪的事情。
现在在家里，收入来源齐天城也不清楚，他只是每个月在固定的时间领到自己的生活费，学费不用他管，老爸每次都是准时地汇到银行卡上，交由学校自动扣除。
好像是金融什么的吧，老爸在搞，具体是什么情况就真的不了解了，只是从母亲在网上的一些只言片语中得知。
不光负担着齐天城，苏清玲也是。
虽然她妈妈也会给点生活费，但对于一位在孩子初中时失去配偶，为了让苏清玲交得起高中学费（其实大部分是强制补课的补课费和高出价格许多倍的书本费，好像还有自习费？印象里只收过一回来着，但也不是小数目。甚至是交了钱也没有组织的研学费和一个人就几百块的电费。当然，以上的内容纯属虚构，请勿当真）而过度劳累坏了自己的身子的乡下妇女来说，大学的费用以及在城市的生活费还是天文数字。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提供给自己的孩子。
齐天城几乎是放下了一切尊严，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祈求着这个家能纵容他的任性，让苏清玲和自己一起上学，在南京生活，供给两人的生活费。
老爸同意得很爽快，但还是说这是齐天城需要还给他的钱。
只有这样的机会已经很好了，毕竟自己只是个没有收入来源的小鬼。而且那个时候其实还是有信念在的，认为到了大学，能稳定地写东西，应该是能慢慢地养活他们两人。
至于说这个信念破碎的时候有多受打击，现在有了系统的齐天城已经是回想不起来了。
或者说真的是浪费时间吧，写东西什么的。记得齐天城班里一个同学，毕业的暑假做家教都赚了好几万，他的大学很不错（学历自然是比齐天城高，就算现在都还是在读大学生，但只要踏入985211就比齐天城之流高人一等吧，现在的舆论环境里），学费也低。
要是他供他和他朋友的话，肯定绰绰有余吧。
而齐天城呢？可能真的是在做梦吧，获得系统之前。
说到底，只是能力问题。
所以，齐天城很感激，这位愿意给自己没有希望的孩子任性一回的父亲。就算他不单纯是想让苏清玲读书。
但是，齐天城也很讨厌这个人，他的冷漠也好，他与自己的分歧也罢，都让齐天城觉得难以相处。
虽然他知道，变成这样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
齐天城是家里的独生子，从小就被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可齐天城虽说是问心无愧地学习了，但要是说像衡水那样，自己的确是没做到。
他所做的，就是一次次让过高的期望落空，而自己问心无愧的样子又一次次地激怒着老爸。
最后，这位父亲认清楚了，或者说是自认为，这个孩子是个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孩子也明白了，他的生父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想法。
在这样的无可奈何下，面对所谓“成为伟大作家”的愿景，自然是觉得幼稚又可笑，而后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直到两人彻底疲惫，都明白自己无法说服对方，就变成了现在的冷漠。
可是现在，有了系统，齐天城以前觉得的不可抗力都消失了。
只要他想，什么都可以做到吧。
想到这个，面对着这个生他养他的恩人，齐天城不再像以前那样会自责自己对父亲产生除了感恩外的情感了。
现在的他，更像是在俯视一个对生活丧失了热情的空壳。
你当然可以说齐天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懂赚钱的辛苦，可他有系统，他有资格这么说。真是方便的能力啊。
「那个……天城和叔叔？饭已经做好了」
被叫到的两人都从对彼此的思绪中走了出来，看了眼对方，无奈地笑了笑，都到餐桌上各自的位置上坐好，听着母亲对齐天城和苏清玲打趣、清玲分享校园生活与和天城的趣事，最后是随便说些对未来生活的看法，像是什么时候结婚、生几个小孩、在哪里定居买房，肆意地笑了笑，不管是相信还是嘲笑，至少看起来是一家人吧。
但齐天城坚信着，这里是一家人，一如既往的一家人。
……………………………
「我洗好了，天城，叔叔阿姨好像是说要我们早点睡觉……」
苏清玲穿着一身略显紧身的睡衣——因为这套其实是以前齐天城的，那个时候还没长开——刚从浴室里出来的面颊上略带着些许红润，走进齐天城的卧室之后，紧张地看了看门外，确定灯都关了之后赶忙锁上了门。
齐天城点了点头，可还是没有睡觉的意思。
电脑已经在书桌上摆好了，一下午的思考让他对自己手头准备内投的三章有了新的想法，要是现在不赶紧写下来，恐怕又会成为遗憾了。
【我都帮你记好了的，忘了用金币想起来就行】
「我说，天城……刚刚吃饭的时候，叔叔阿姨说的话，你听了吗……」
「生孩子吗？我觉得太早了吧，说这个」
「不是这个啊！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个！我们都还没交往吧！真是的！肯定是和顾书昀那个臭OO天天说这种事！天城你都被带坏了！」
其实也挺难否认的，因为确实顾学姐天天说这个。
「我是说，明天的安排啊！叔叔说明天早上去钓鱼，天气很好什么的，晚上就去买新衣服，逛超市！大家一起过一天，我们后天再去我妈妈那」
「嗯，我听到了，他说他买单」
「怎么重点是这个啊！守财奴……」
气鼓鼓的苏清玲抱着原本是准备给她的枕头，坐在齐天城的床边。
虽然看到了齐天城正在写的内容，但多年来的默契让她明白要是齐天城不主动提起，自己不要胡乱地对他的创作评头论足。齐天城也是这么对待她的插画的。虽然两个人都认为对方的手笔是完美的（即使有缺陷）。
「……刚刚的饭菜，那个小青菜！是我……」
「你做的吗？嗯，很好吃，真心的」
「我洗的啦，嘿嘿……反正天城你是吃得挺饱的吧」
「嗯，比学校那些预制菜还是好吃不少的，吃了这么多年也没腻。母亲她也是辛苦了」
「那……温饱了该……睡觉了吧，明天还要早起，要不然叔叔阿姨又要说我们了……」
看苏清玲这么扭扭捏捏的样子，齐天城就算再笨也该听出她的意思了。
况且，现在的齐天城有了系统——啊不是，是受了顾学姐的锻炼，已经对于暗示有了新的理解（虽然书昀不怎么暗示）。
他关掉了电脑和灯，因为早就换洗好的缘故，先一步躺在这间卧室里唯一的单人床上，尽量贴着面对着的墙壁，给苏清玲留足了空间。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害羞了，这么一起睡过很多次了，除了那一次以外，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苏清玲虽然有一点不爽——因为齐天城对着墙壁，可想了想，这样肯定是比顾书昀抢先一步的，这种胜利的喜悦又占据了思考的高地。
高高兴兴地抱着自己的枕头，面对着齐天城的背后，躺在同一个枕头上。
「不是给你准备了枕头吗」
「要，要你管啊！我就是想抱着枕头睡！」
「我是说，你想抱着的话，我记得我有一个抱枕吧，以前抽奖的时候送的」
「谁要和那种东西睡在一起啊！我又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而且！天城你也不准抱着那个睡……那种年上学姐系的人物就该死绝！做什么抱枕啊真是的！……」
好像是有个人的恩怨在……
「天城，你睡了吗……」
「我才刚躺下吧，而且你不是说了吗，要赶紧睡觉，虽然我也挺想聊天的。但就在一张床上，明天也有一整天吧，国庆也才过了一天，时间还多，就早点睡吧」
「我知道！我只是想说一句话……必须现在说！」
「嗯，我听着，在你说完之前不会睡过去的」
「我是说……天城……谢谢你，真心的」
「嗯，我也谢谢你，清玲」
身后的声音消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齐天城的腰间被人抱住了。
「我，我只是没摸到枕头而已！可，可能抱错了吧！」
其实齐天城没在意这事的，自己也还没开口吧……
嘛，这样就好吧。齐天城这么想着。
等到后半夜，齐天城在睡梦中翻过身的时候，轻轻钻进他怀里的苏清玲也是这么想的。
……………………………………………
「唔唔唔……完，完全睡不着……」
「要，要不找齐天城学长聊聊……」
深夜里，因为刚回家吃得太饱，在床上死活睡不着的夏墨芷纠结着，直到最后都没有发出一条消息。
顺带一提，今天的阅读进度也是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