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清玲的房间里待了会儿（其实也是齐天城房间），苏清玲妈妈就下去剥花生给他们明天路上吃。
时候还早，随便扯了些家常话，也挺开心的，等到了下午，苏清玲妈妈就让她女儿领着齐天城出去走走，看看村子里的变化——只是口头上说有变化。
“走之前，小清玲你先带天城见见你爸爸”这么说了一句。
两人的心情也并不是很沉重，因为这也算是回来的惯例了。
从狭窄的过道走过，在苏清玲房间的对门，没有门，只是用一个帘子挡着，掀开就是以前这里夫妻的房间，现在只住苏清玲妈妈。
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在床的对头，就是一个黑木桌子，上面摆着张黑白的照片，还有一个骨灰盒，原本应该点燃的蜡烛熄着。齐天城从床头柜里翻到一个，就点燃了烛火。
挺简陋的，但也什么规矩。
「等下祭拜完记得吹灭啊，天城。虽然这么做感觉挺奇怪的……」
「也没什么吧，有这份心意在就好了」
「嗯」
清玲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和齐天城并排站在床和桌子间勉强能站住人的过道上，对着那张照片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其实也没有什么规定的动作或者流程，只是单纯的祭拜，其实就到照片面前也是多此一举，毕竟讲究的是心意。
「爸爸，我把天城又带回来了。今年也是很帅的一个人，他写的东西开始赚到钱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齐天城没有说什么，主要是没想好。
当年火化完，商量放在哪的时候，齐天城就说放在卧室还对着床头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毕竟总说不吉利嘛。
“我只是想起床的时候能一眼看见他，我想他也想多看看我吧，一天睡那么久，总给他看吧”苏清玲妈妈是这么说的。
也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习俗或者风水浪费了本身的情感，这本身才是一种舍本逐末。只要情真意切，放在哪都无所谓。
沉默了一会，苏清玲笑着拉着齐天城的手，像是在给自己的父亲打报告一样说着：
「等下我要和天城出去玩啦，晚上才会回来，见不到我别说寂寞哦」
一般挺严肃的吧，这种场合，但苏清玲心中只有与父亲说话的喜悦，即使那边不可能回话，这样就足够了，对她而言。
齐天城对着照片弯下腰，点了点头示意。
他和这位父亲并没有见过面，苏清玲和话语里他的身影也很少出现，所以就连他是什么样的人齐天城都不知道。
可他是一位父亲，一位撑起了一个家的父亲。光是这点就足够得到尊敬。
更何况，他让苏清玲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这就能让齐天城打心底里说一声：
「谢谢你，岳父大人」
「真是的！还没结婚呢！这种话到了时候在说！」
被苏清玲气鼓鼓地肘了肘，齐天城抱着她的腰，两个人再一次地向照片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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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风还算暖和吧，至少挽着手走在村子街道上的两人是这么觉得。
虽然比不上城里热闹，但也说不上冷清。每家每户门前都基本有着一个老头或者老太坐在老式的木椅上，一看到人过来就露着残缺不全的牙齿笑着。
苏清玲和齐天城毕竟没什么事，要是遇见了，就喊一声“爷爷好”“奶奶好”，对方说的是温汤话，两人也不是很能听明白，但只要笑一笑，说几句吉祥话，也能蒙混过关。
路上时不时还能遇见些中年人，好像是认识村里的这对小情侣一样，见着了齐天城和苏清玲便打着招呼，问大学的情况（虽然不止一个人把他们的大学记成北京的大学了），好客地邀请他们去家里坐坐。
记得苏清玲爸爸在村子里颇有人望，她妈妈也是，看来是没把自己女儿和齐天城的情报往村民中传。
或许只是单纯看年轻男女在一起便觉得欢喜？齐天城一开始有这个想法，可后来自己否定了这个结论。
和一般的乡村报告里所说的那样不同，这里还是有不少年轻人的身影的。
一方面是国庆放假，能回来肯定回来。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里也算是个旅游胜地，也有不少的年轻游客冲着这里的温泉而来。
他们其中也有不少的情侣，同为外乡人，却没有得到齐天城这样的款待。
嘛，自己也在这里年年露脸跟着清玲跑亲戚，这样也是当然的吧。
这样的差别，在齐天城看来，也算是自己被接受的意思吧，这样想的话，这里的风景都美上不少。
清玲她今天还是穿着那件浅棕色的风衣，戴着一顶像是福尔摩斯的侦探帽，贴在齐天城的手边。指着哪里的建筑说着自己记忆里和齐天城的故事。
虽然看着建筑是回忆不起来，可齐天城听到那个时候的故事，还是能在眼前浮现起那个时候的苏清玲。再看那个她所说的地点，的确是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啊啊，这里！往里面拐就是了！」
苏清玲指着居民楼后面的一个小巷，拉着齐天城往里面走。
只要一栋看起来有三层的建筑，有一小片长条状的空地在楼前，大概两米高的水泥墙壁围着，有一个没关着的大铁门往内侧开，看来是可以进去的样子。
阳光这个点还能洒在空地上，倒显得很温馨。
两人往里面走，水泥墙的内侧上是一些标语，上面还贴着教职工的名单照片。
是一所学校，看上去是什么年级都有，小初高的，所以老师挺多的，但学生应该不多，五层楼的教室就能装下吧。
好像是面对本地的孩子们开办的，这并不稀奇。这里孩子的存在还是很常见的，并不像网上所说的生育率地狱一样，光是这一路，几十个小学年纪的孩子还是能见着的。
但齐天城很奇怪，自己并没有和苏清玲在这里有哪怕一分钟的回忆，无论怎么想，他都是第一次来这里。
「你在这里读过书吗？清玲」
「天城……你怎么想的！我和你不是小学就认识了吗！？也不是幼儿园吧这里！」
「那是这里有什么回忆吗……抱歉，我想不起来……」
【别花金币了，没有，完全没来过这】
苏清玲叹了口气，指了指墙上一个地中海发型的男人的照片，下面写着职务是校长。
「这个人是我三爸爸！」
三爸爸，意思是爸爸的三哥，齐天城记得这里是这么个说法。
清玲家其实挺大的，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变故（就像她父亲一样），显得亲戚少了。
「那是他要我们来这读？」
「你怎么想的……天城！是这样的啦，我不是大学生吗？毕业之后也算个本科学历吧。他就问我……想不想来这里教书，编制什么的虽然没有，但工资在这里也不算低！节假日和教师福利也不会少的，有他在也不用担心失业」
「那不挺好的嘛，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未来的事吗。这下也不用焦虑了吧」
「嗯……我也觉得挺好的。也可以在这里陪妈妈。就是……」
她看着齐天城的眼睛，犹犹豫豫的，但还是决定说出口。
「我怕天城你不乐意，你不在的话，我也不想在这……」
「我不是个作家嘛——你说的啊，在哪里工作都无所谓吧。这里的网络只是家里没装吧，又不是没信号。在这个时代，装上网络用上手机，哪里都没差别吧」
可听完齐天城的话，苏清玲并没有很开心，那份顾虑并不是因为齐天城。
「你的女朋友……她不乐意吧，来这里这个小乡村」
「啊……顾学姐她……」
没想到苏清玲会提起这个人，齐天城有的慌了阵脚，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她也是个作家吧，老师什么的可以不干吧，也老是和我抱怨没有素材，来这里肯定不会拒绝的。况且这里离市区开车也就两个小时，也不算太偏吧」
「……」
苏清玲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不觉得顾书昀会过来，可听齐天城这么说，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让顾书昀迁就自己，就满足了。
其实齐天城并没有什么想法，无论是住在这里还是顾学姐的事，对他来说都太过遥远。
但这么一说，他倒是要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和系统我一起的未来哦】
「清玲你想当教师吗？我印象里从没听过你说这个」
「呃……也不是很想啦，但我们文科生不是在职场上是死刑犯吗？也没什么好选的吧……有保障的工作，就它本身而言，还是想做的吧」
看她勉强的样子，齐天城一眼就知道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
「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我想帮帮你」
「插，插画师！我想做天城你的插画师！现在没法养活自己吧……无论是你还是我……」
「就这个嘛？那我会努力的，一起养活自己吧」
「你知道就好……」
（苏清玲：其实是家庭主妇兼插画师啦……）
从学校里出来，手拉着手，走过了一座小桥。
这里有条溪流穿过村中心，从来没有人能说出到底叫什么名字。小时候的苏清玲经常下去抓鱼玩，只不过齐天城是不知道。
两人站在桥上，看着怠速前进的车辆，大概知道今天的目的地在哪里了。
人流越来越多，没有人行道、两边都是居民楼和商铺的街道上堵了车，但没有叫骂声，只是慢慢地等着前方的车辆前进，就和车底下的小溪一样。
往左手边拐，有个挂着“温泉”招牌的店面，一楼是招待处，本身是温泉加旅馆的业务，在那里无聊地刷着手机的前台也是老面孔。
走到这，身边的少女终于是红起了脸颊，怯生生地问道：
「天，天城……我们泡个温泉吧，两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