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城起床的时候——准确来说是顾学姐的动静结束之后——睡了的顾书昀真的睡了，就爬到床边，从她的书架上取下了一本《莫斯科绅士》从头看起。
嗯……真的和现在自己和书昀的处境一点关系都没有，学姐的联想只是从某一方面来说的吧。
说是说看书，其实齐天城也没真正把眼中的文字输入进大脑。
雨早就停了，窗外也变得漆黑。
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钟了。给清玲留了条讯息，让她不要担心，甚至有空回复一下夏墨芷长篇大论的读后感。
真的很满足……真的。
齐天城在说出了那些往事之后，曾经让他痛苦的负担都好似消失了一般。
不，不是消失了。而是有人一起肩负着。
对呀，莫斯科绅士。即使是那样的情况，也有自己爱着的人、自己多年的朋友一起消遣终身监禁的时光吧。
伯爵能坚持下来（虽然最后还是逃跑了），就是因为自己的朋友们吧。这么看来，自己和他还是挺相似的了。
想到这个，齐天城的思维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就算是小时候无忧无虑的生活都没有此刻的轻松。
他又一次观察了这个房间，这个自己女友的房间。
获奖证书、和校领导的合影，还有作为作家的顾书昀出版了的书。
按书昀的说法，应该不是她自己摆在这的。
但无论她在不在意这些荣誉，它们都是顾书昀的一部分。而无论是哪个，齐天城都没有参与。
准确的说，是两人根本就不认识。
一想到这个，齐天城的心底里不知道从哪窜出一股嫉妒心出来。
这不是针对任何人的，或者说是针对任何人的。他平等地嫉妒着每一个在他之前认识顾书昀的人，更可恨自己没有参与到她的这些人生大事之中。
或许真的是书昀说的那样，自己会毁了她的人生吧。
自己已经决定好了不离开她，她的人生也会被自己所占据吧……
嘛，没办法吧，毕竟爱情可不支持退货。
在心里说着这样的俏皮话，齐天城发现自己刚刚起来的时候弄乱了被子。
毁是毁了，但不能让人受伤啊。帮她把被子拉好，像是对待襁褓中的婴儿一样帮她裹紧被子。
「小齐，你难道没看过新三国吗」
就在抬头准备好好欣赏自己温柔的杰作的时候，看到了睁开眼睛看着齐天城的她。
「……这又是闹哪出」
「伏兵之后，不可能有伏兵的。既然我假睡了一次，那之后我就不可能假睡。所以袭击的话就趁现在才对吧」
「这理论的提出者自己就因为这个栽跟头了吧——嘛，你好好休息下吧，我现在组织下语言，等下我先出去和岳父他说说，看能不能……」
「嗯哼，能不能？」
「能不能给个试用期之类的」
「哎，你就直说我没了你不行，他也没办法吧。这可是个结婚都不需要户口本的时代」
「嗯，他不给就这样说吧，我也不想太软弱了」
「哦，难得硬气一回呢」
「也不是难得吧，对于不同的事我的态度都是一贯的。所以说，学姐你好好休息吧，我来处理」
「那可不行，这样风头不就被小齐你出完了吗。等下我就去厨房拿把刀，架在小齐你脖子上，大喊“不许动！报警的话我就要了他的小命！识相的话，就给我一辆没有被标记过的车！”这样」
「……哎……」
齐天城都想不出怎么吐槽了，谢天谢地的是，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衣服都穿着吧」
门口是这么个声音，很沉稳地问着这么奇怪的问题。
是顾书昀的父亲。
「啊，小齐，帮我把内衣递过来一下，谢谢」
「你不是穿戴整齐着吗！怎么这个关头开始整活了！」
「呵呵，猜错了呢，我今天根本就没穿啊，上下都是。不光是今天，和小齐你一起住的时候也是」
「我开门了」
还没来得及吐槽，门就被岳父打开了。
他看着正常的俩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女儿会开这种玩笑，但至少什么都没发生，这是最好的。
他虽然对顾书昀的改变（在他们夫妻二人面前）有些吃惊，但不和她妈妈一样不能接受。毕竟她也不是学生了，什么都会变吧。
而且，他对于顾书昀的真面目也是有所了解，只是一直觉得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其实决定把这两人关在一个房间里这种超危险的行为自己也不是不清楚，只是如果齐天城真的敢做，那就只能认了。
这么做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再刺激自己的妻子，现在她冷静下来了，也没必要继续关着了。
「等下我们吃个饭，然后散个步，没问题吧」
「完全没有呢」「没有……应该是带上我的吧」
岳父他好像点了头，但幅度实在太小了，齐天城只能当他同意了。
「那……开饭了？好，好期待岳母的手艺啊……」
岳父看向顾书昀，她眨了眨眼，才想起怎么回事。
「啊哈哈……我都忘了这回事了。没点啊，外卖」
「外卖？」
「没和小齐你说过呢，我们家其实不开火的。一般我在家都是我点外卖吃的，毕竟我品味比较好嘛」
…………………………
最后是齐天城做了一餐。虽然不开火，但不理解为什么冰箱里会有些食材。（其实是顾书昀回来当天她自己买的，理由……她居然想学做饭）
虽然当时顾学姐夸着说好吃，只不过现在眼前和自己并排走着的中年男只是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比我老婆年轻时做的好吃”
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没有博得岳父母的好感，特别是岳母。
她还是一副伤心的样子，就算现在在齐天城身后有一段距离，被自己的女儿挽着也一样。
「她只是单纯讨厌改变，什么改变了都不行。书昀她上大学不在家了她天天哭的，工作了才好转一点点」
「是吗？那真是……」
「麻烦的人啊」
岳父从口袋里掏出了包烟，自己点了根后，就把剩下的一整包都丢给了齐天城。
呃，这算是认可自己的意思吗？虽然不抽，还是收着吧……
「女婿啊，你觉得她麻烦吗」
「岳母吗？还好吧，只是单纯担心自己的儿女吧……怕被……不明不白的人骗走」
「我是爱她，所以倒还能接受。以前她不是这样，从我差点破产之后，就成这样了——那书昀呢，她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反而是我这边……给她添了不知道多少的麻烦呢」
记得印象里，书昀有说过，她在父母面前还是个乖乖女来着。
「别被她给骗了，她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是一个既利己又散漫的人啊，要是你看上她端庄啊、文静什么的，还是快跑吧」
「欸？您知道吗？她的情况？」
「从小到大我虽然没带过她，可她那种把戏，也就骗骗她妈妈了。嘛，看你这样，应该比我更了解她吧」
「嗯，但我不觉得学姐她散漫或者利己。她也有认真的模样，为了我也做了很多」
「只是因为她喜欢你，就这么简单。她应该对什么都无所谓吧，甚至是她的作品，她只是想得到……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敢猜。或许想得到你的认可吧」
「我的认可？！啊哈哈……那就不可能了，我是去年才和她认识的。之前……只是她的读者」
「听书昀说，你是他的学生」
「一年前是一个学院的学弟，现在是她的学生，创意写作课程。今年大二」
「比她小挺多的啊，没关系吗」
「我还想说呢……我这样突然出现，告诉您我是您女儿的男朋友……这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我既不了解她，也不了解你。我能说什么。只是有些震惊吧，突然说有了男朋友，还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甚至你们俩还玩那么花」
「……关于那件事……我会和书昀她好好聊聊的……」
「我年轻时，和你岳母玩的更大。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现在成这么保守的人了」
「……那您的意思是，您不反对我们」
「就这么想吧」
散步的地点是绕着鄱阳湖转转，路上光线挺差的，晚上也不像白天那样老头成群，除了不知道是那种虫子的叫声之外，就只剩下了彼此的对话。（还要除开身后顾学姐“哎呀，这有什么”“小齐他，我爱死了，真的”这样像是喝大了的话）
「本来我准备了些话的，但想了想，要是用我自己的经验说，可真是太可笑了。这个时代和我有着清晰记忆的时候可太不一样了，连谈恋爱都可以用网络了哈」
「嗯……这个时代确实……但我和顾学姐，应该不是时代的问题。我们是认真的」
「我差点破产的那回，就是互联网啊。它一出现，我就搞不成生意了」
「那之后我就明白了。我已经说不上话了，在这里。虽然靠着改变盘活了生意，但之后呢，什么AI、大数据，这些东西更会把我打垮吧」
「所以，我干脆变了现了。靠着存款和利息活着了。好险钱多，之前的厂子还雇我挂名做什么顾问，这可比股票分红靠谱」
「我倒不是说，什么时代不好。只是我清楚了，年轻人才是对的，我别给他们添麻烦才是」
「有点……嘛，您这么想，就这样想吧。要是非要改变别人的想法，那还真是讨厌呢（指自己的老爸）」
「要是你想做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让书昀知道，人生不是一帆风顺的也好」
「……为什么是以失败为前提。到时候会联系的」
「就这么多吧，我也真是太久没和比自己女儿还小的人交流了。要是以后书昀她显老了，到时候可别闹事情出来了。我们加个微信吧，现在年轻人不都是这样交流的吗」
「呃——也算吧」
扫了个码，一个头像是小时候的顾书昀（猜测）、昵称就是本名（顾国钟）的联系人就这么得到了。
「你喜欢抽烟和喝酒是吧，酒你喝了、烟你拿了。我还是有些经验在这方面的，要听听吗」
之后，也不好拒绝，就这么听了下去。
原来这种东西也有这么多学问吗？但齐天城只是左耳进右耳出，不想沾上。
「下次，我再买些菜吧，你做得挺好吃的」
原来，真的博到好感了，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