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斯兰镇的居民有六百多人,在此世已经算是个不小的城镇了。因为地处道路与河流的交汇点,这里商贸繁荣,在镇子南面有一块专门的市场区,供外来的商人设摊。
现在多的是附近的农民来,市场里人挤人,肩扛手提的农夫、叫卖的摊贩、串来串去的孩子,声音嘈杂混成了一片,再加上腌鱼的腥味,牲畜粪便的臭味,弄得人头昏脑胀。
驴马不允许进入市集,马夫留在外面,负责照顾这珍贵的牲畜。村长扛起袋子准备去市集交易,因为昨夜发生的事,他们都很有些疲惫。村长劝阿嘉莎去休息一会儿,但阿嘉莎坚持和他一起去。
市集里的摊位一个挨一个,有铁匠叮当打铁,也有面包师高声吆喝。村长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那摊子不像旁边的铁器铺、布匹铺那样体面,只堆放着些零零散散的杂物。这样的商人才会收购农民的东西,再转手倒卖。
这个商人胖胖的,他还有张舒适的躺椅,相当的悠闲自在。
村长向他问好,商人只是点点头,神情不屑。他可是格里斯兰镇的市民,吃的好,长得胖,看不起这些乡下的农民,但又来做农民的生意,想尽办法从他们手里多扣几个铜板。
他对村民们的手工编织品不感兴趣,村长急忙又拿出来几串风干的蘑菇,阿嘉莎也递上几根漂亮的鸟羽,在阳光下闪着蓝绿色的光泽。这是她们在林子里捡来的,可以用作帽子上的装饰。
商人掂了掂那些蘑菇,又翻看了那些羽毛,总算报了个价格:
“十个铜板。”
“先生!您再看看这个!”
阿嘉莎急切的捧出来一个棕黄色的东西,那是一个野蜜蜂的蜂巢,足足有两个拳头大,是她和小约翰在林子里偶然发现的。蜂巢里还保存了些蜜蜂历年积存下来的老蜂蜜,她们一点都没舍得吃,都仔细的搜刮在一个木头盒子里。
商人嫌弃的看着那粘着树叶和土屑的蜂巢,伸出一根手指碰了一下,就嗖的缩了回来,像被蜜蜂蛰了似的。
“这些是从蜂巢里取出来的,是珍贵的野蜂蜜!可以安神助眠,”
阿嘉莎又取出装蜂蜜的小木盒,伸手沾了一下,又向商人的额头点去。商人看着她细长的手指犹豫了一下,就感到头上一凉。阿嘉莎收回手,做了个虔诚的手势,商人习惯性的也伸手比了下:
赞美我主……
他眼前一黑!恍惚中,已经身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大厅,周围尽是衣着光鲜的体面人,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自己手里也举着红酒杯,这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高级社交沙龙啊!品一品,这美酒的芳香~
一张有胡须的尖脸凑过来:“尼古拉先生,您的心情这么好,货物看来卖的不错哟!”
我的货!
商人惊跳起来,左看右看,还好没有人趁机偷走他的货物,那两个乡下人正在对面热切的看着他。
商人站在原地惊疑不定:我做了个梦?这蜂蜜的效果未免也太好了……
村长适时的加了把火:
“阿嘉莎,我听说镇长大人也在找安神的药物呢。不如我们把蜂蜜献给镇长大人——”
镇长!商人的两眼都发亮了。他急忙扯住村长的衣袖,走到旁边嘀嘀咕咕小声交谈。
等两人往回走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村长把蘑菇干,鸟羽,蜂巢和蜂蜜都给了商人,他的手里除了铜板,还多了两枚“罗姆尼”——这是刻着前任君主头像的小银币,乡下人都这样称呼它。
“阿嘉莎,你可帮了大忙了!”村长高高兴兴的说。他的胆气也足了,腰杆也直了,接下来的发挥如有神助,和摊贩们大肆讨价还价,顺利购全了春耕所需的犁头等必需品。手里的钱币还有些结余,可以留给更要紧的时候。
此行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村长就决定先办好阿嘉莎去修道院的事情。两人往回走,穿过热闹的市集,许多种食物的香气往他们的鼻子里钻——还有一个烤肉摊!烤肉师傅用一把快刀,慢慢的往下片腌烤入味的猪肉。
村长和阿嘉莎目不斜视的走过这些摊位。他们和马夫汇合,吃了从村里带来的干饼,喝了些水,就向圣瑟拉芬修道院出发了。
他们走了大约半小时。站在一处小山坡下向上望去,看到了修道院灰色的石头围墙,那里隐约传来悠扬的钟声,还有庄严的咏唱。
“村长先生,你们要和我一起上去吗?”
在一年当中的这个季节,修道院会难得的对外开放。普通的信众也可以走进那肃穆的礼拜堂,参拜圣像,接受修女的祝福。还会有个小修女拿着捐献箱,至少也得往里投入一枚罗姆尼——
罗姆尼!
村长的头脑立刻清晰了,思维也变得敏捷了,他说:
“阿嘉莎,修道院是纯洁的修女们侍奉主的地方,我们这些粗野的男人靠近是不合适的。我们就在这里看着你去,有什么事就招呼一下,我们立刻就会知道的。”
于是阿嘉莎独自向着修道院走去。那高耸的石墙上攀着藤蔓,中间是两扇巨大的橡木门。大门半开着,有三三两两的信众在门口虔诚的礼拜。大门上方有一座浮雕的圣瑟拉芬像,以她和煦的目光注视着下方的人们。
阿嘉莎走到大门口,一位年长的门修女站出来,她的白色头巾整整齐齐地束在下颌,黑色修女袍干净整洁。
“愿主赐你平安,年轻的姊妹。”
“愿主赐您平安,嬷嬷。我是布莱伍德的阿嘉莎,有一位修士建议我来此奉献自己。”
门修女迅速的打量了她一眼,回头示意,一位年轻的修女上前来,带着阿嘉莎向里去了。
穿过厚重的橡木门,阿嘉莎眼前豁然开朗:里面是一个方形的院落,回廊环绕四周。院中央有一个圣水池,池边种植着玫瑰和百合,几位修女正默默修剪花枝。
阿嘉莎跟着修女在圣水池前用手蘸水,行礼祷告。
之后,她们走进安静的礼拜堂。高窗上用彩色玻璃拼出圣女行善的图画,彩色的光束铺洒在石地与长椅上。正堂前方的祭坛上,圣瑟拉芬的圣像端坐在烛光之中,在缭绕的烟雾下显得庄严肃穆。
信众们低首跪在长椅前,口中喃喃低语。修女带着阿嘉莎行了礼,就从旁边的小门到侧堂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