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战胜正教是林夕头疼的事情,阿嘉莎只需要做一个快乐的小修女就行了。
完成厨房的工作以后,阿嘉莎还要去草药园帮忙。
园子被低矮的石墙围着,里面是井然有序的各式植物。长着羽状的复叶的是缬草。白色的花瓣包裹着金色的心,小小的白色花瓣如小白伞,包裹着金色的花心,这是洋甘菊。长着毛茸茸的灰绿叶片,摸上去像丝绒的是鼠尾草。在阳光下闪耀的金黄花瓣则属于圣约翰草。
这些草药可用的叶芽,花瓣和根茎被小心的采下,摊在阴凉通风处的麻布上,从饱满的绿色渐渐收敛成沉着的深色。晾干之后再切碎,研磨。有的被装进小香囊中随身携带,有的加入蜂蜜和精油进一步调制成药膏。
花圃角落里还种着玫瑰与百合,它们在盛放的时候被采摘,精心制作成干花,作为圣像前的供奉。这里的空气里总弥漫着各种花草散发的混合香气,非常怡人。
阿嘉莎对这些家养的蜜蜂充满了兴趣,和她见过的野蜜蜂相比,这些小家伙体型更大,颜色金黄,有一种雍容的气度。她经常跑来帮忙,看戴着面纱的修女们怎样用烟雾驱散蜜蜂采蜜,收集珍贵的蜂蜡。
相较于草药园和蜂房充满生趣的劳作,每日固定的祈祷就有一种仪式性的冗长与沉闷。
这些祈祷可以多达七次,把一天的时光分割成小块。不过,这繁重的颂祷重任,大部分由唱诗班的修女们轮番承担。她们自幼接受严格的音乐与经文训练,嗓音清越,能完美地吟唱出复杂的格里高利圣歌,她们的吟唱被视为庄严和虔诚的奉献,代表着修道院的体面。
而像阿嘉莎这样的见习修女,以及终日与尘泥、灶火为伴的侍役修女,她们每日必须集体出席的,是标志一日之始与终的晨祷和晚祷。
每次钟声敲响,修女们群集在教堂里。圣坛前的几支长明灯和蜡烛光焰闪动跳跃,将圣像悲悯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空气里总是飘浮着一股混合了冷硬石头、百年陈木、蜂蜡蜡烛燃烧后的甜香以及若有若无的乳香气息。
日复一日,初见的新鲜感已经消散,每次祈祷时的颂词和圣歌听起来都差相仿佛,似曾相识。
阿嘉莎和其他见习修女恭顺地站在后排,跟随诵念,却往往被冗长词句弄得昏昏欲睡。她努力保持姿势端正,免得被年长修女的目光察觉走神。
特别是晚祷的最后时刻,为了避免睡着,阿嘉莎常常找林夕聊天。
阿嘉莎确实毫无虔诚之心……
除了每日的晨祷和晚祷,还有一项特别的职责,就是到钟楼值夜。这间修道院的钟楼不算太高,因为依仗地势,尽可以向四外惬意的瞭望。
值夜时站在钟楼上,整个修道院的布局便尽收眼底,宛如一幅摊开在黑丝绒上的精致模型。能看到宿舍楼顶整齐的瓦片,厨房烟囱里飘出的最后一缕青烟,草药园被石墙圈出的小块方格,以及小教堂那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庄严的十字架尖顶。院墙之外,是连绵起伏的田野,与远处的森林和市镇。
阿嘉莎独自站在钟楼上,只有一盏小小的防风油灯与她相伴。夜风灌满了她的衣袍,带着旷野的湿润与草木的气息。这里没有教堂里庄重肃穆的沉重感,也没有了来自年长修女责备的眼神。和头顶无垠的星空,以及脚下沉睡的院落,带来了一种奇异的自由感。望着天上的星月,吹着夜风,仿佛是在空中飞翔。
到钟楼值夜是由见习修女和侍役修女们轮班进行的。这样一所不大的修道院为何每夜都保持警戒?嬷嬷们没有透露,只是告诫值夜的见习修女们,如果见到任何特别的事情就敲响悬钟。
修道院虽然在很多方面能够自给自足,但毕竟不可能样样俱全。盐、铁器、布料,还有南方运来的香料与干果,都要依赖外界的供应。于是,定期会有修女到附近的格里斯兰镇市集采买。
这一次,贝蒂与阿嘉莎被安排一同前往。
格里斯兰镇的市集一如往常的喧嚣,吆喝声、牲口的嘶叫、车轮压过泥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空气中混杂着烤面包的香气、皮革的腥味,还有鱼贩摊位飘出的咸腥味。贝蒂四下张望,寻找着要买的东西:粗盐,几捆粗麻线,和一些铁钉用于修补蜂箱。
阿嘉莎正在帮忙寻找,忽然被一个身材宽胖的商人拦住了:
“哦,这不是布莱伍德村的野丫头吗?现在穿上修女袍子了,是招摇撞骗,骗来的吗?”
这商人来势汹汹,言语不善。阿嘉莎吃了一惊,想起来了——当初她和村长等人初来格里斯兰镇,在林夕的指引下,将一盒野蜂蜜以安神助眠的名义,作价两枚罗姆尼银币卖给了这个商人。
阿嘉莎还没想好怎么应对,贝蒂就愤怒的走上前:
“慎言,格里斯兰的商人!我们是圣瑟拉芬修道院的修女,是侍奉我主的仆人,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轻慢的!”
那商人上下打量,见贝蒂身上穿的是黑色的正式修女袍服,而非阿嘉莎身上的简单灰色布袍,于是也换了付口气:
“可敬的修女,我无意对圣瑟拉芬修道院和我主的仆人不敬。只是你们招纳新修女的时候可也要擦亮眼睛,这个丫头上周可是用一盒野蜂蜜,唬骗了我两枚罗姆尼呢!”
这是出乎贝蒂预料的事,她讶异的看向阿嘉莎。
林夕:这倒是个拓展信仰的好机会!
阿嘉莎上前一步:
“商人先生,可以让人安神入梦的野蜂蜜,卖两枚罗姆尼怎么都是便宜卖吧!不过这份祝福只有虔诚的人才能享有,您的信仰是否不够虔诚呢?”
虔诚?商人知道自家事,他只对亮闪闪的钱币虔诚。难道是这个原因,让那野蜂蜜失去了效用?
他闷声说:“不管什么原因,反正那野蜂蜜对我没用了!”
“也未必,还有个法子,您可以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