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暖意融融。
街角咖啡店的浮木招牌下，浓郁的咖啡香气混合着烘焙糕点的甜腻，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
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舞蹈，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逸而缓慢。
苏若初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新涂的蔻丹，那抹艳丽的红色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任由手腕上的通讯器固执地嗡嗡作响。
震动了七八次后，她才慢悠悠地接通。
冷月那张万年冰封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背景是爆炸的火光和刺耳的警报。
“立刻归队。”
电流的杂音都盖不住那股冷意。
苏若初抬起手腕，对着屏幕里那张毫无表情的俏脸，轻轻吹了吹自己指甲上还未干透的亮油。
“冷大指挥官。”她拖长了调子，声音懒散，“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是休假状态？”
“是被‘下放’的休假状态。”冷月纠正。
“垠心，我没时间和你废话。”
“通城分局的防御系统还能支撑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如果我没看到你出现在指挥中心，我会亲自去‘请’你。”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苏若初笑了。
她将一缕垂下的黑发拨到耳后，赤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玩味。
“请我？冷月，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是谁被我按在墙上……”她刻意停顿，欣赏着屏幕里冷月冰蓝色的眼瞳在那一瞬间的剧烈收缩，“……哭着说再也不敢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柔软的手臂就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脖子。
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带着妹妹身上独有的、淡淡的白茶香气。
“姐姐。”
苏知微的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紫色的眼瞳里满是纯真无辜，视线却死死地钉在通讯器的屏幕上，钉在冷月的脸上。
“这个女人是谁呀？”
她的声音又甜又软。
“她为什么要打扰我们的假期？”
苏若初能感觉到，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正在一点点收紧。
力道不大。
更像是一种撒娇式的宣告。
但她很清楚，这宣告背后是什么。是妹妹指尖冰冷的触感，和那几乎要勒进皮肤的占有欲。
“一个催人上班的讨厌上司罢了。”
苏若初安抚地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然后重新看向屏幕。
“看到了？冷大指挥官。”
“我在陪我可爱的妹妹，她很不喜欢我被人打扰。”
屏幕里的冷月，背景又是一阵剧烈的爆炸，火光甚至映亮了她的侧脸。
但她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苏知微。”
冷月直接叫出了她妹妹的名字。
“我知道你也在。放开你的姐姐，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情。”
“哦？”
苏知微笑了起来，脸颊在苏若初的肩上蹭了蹭，姿态亲昵。
“冷月指挥官，你凭什么命令我？”
“就凭我是管理局通城分局的最高指挥官。”
“管理局？”
苏知微的笑意更深了，但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瞳里，却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疯狂。
“就是那个把姐姐当成武器，用完就丢到一边的垃圾场吗？”
“姐姐为你们卖了那么多年的命，最后得到了什么？一个‘行事过激，存在不稳定风险’的狗屁处分？”
“现在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又想把她叫回去当炮灰？”
“你做梦！”
最后三个字，几乎嘶吼。
苏若初头疼地扶额。
“微微。”
“姐姐，我很冷静。”苏知微扭过头，眼里的疯狂瞬间化为浓得化不开的偏执和委屈，“我只是不想你再回那个地方。你答应过我的，这次你会一直陪着我。”
通讯器那头，冷月沉默着。
她看着屏幕里那对姐妹，看着苏知微对苏若初毫不掩饰的占有欲，看着苏若初脸上那难得的无奈。
“垠心。”
冷月再次开口。
“这次的敌人是‘第一魔女’。”
第一魔女。
这四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苏若初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周围咖啡的香气、阳光的暖意、妹妹的体温，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离了。
一种冰冷的、熟悉的兴奋感从脊椎窜上大脑。
她脸上的慵懒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原本半倚在椅背上的身子，不自觉地坐直了。
与她们这些在管理局庇佑下，使用着稳定“光明魔力”的魔法少女不同。
魔女似乎是规则之外的存在，是混乱的代名词。
她们的力量源于更原始、更不可控的黑暗，强大，却也极易被反噬心智。
而“第一魔女”，正是她苏若初被“下放”后，才横空出世的第一个被冠以代号的魔女。
真是……有趣。
苏若初忽然笑了，不是刚才那种懒洋洋的笑，而是带着几分尖锐的，兴致盎然的笑。
“第一魔女？”她重复了一遍，指尖在咖啡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哒、哒、哒的轻响，“啧，听起来可比清理下水道的那些杂鱼有意思多了。”
她抬眼看向通讯器，赤色的瞳仁里闪动着毫不掩饰的战意。
“冷大指挥官，我这才休了几天假，你们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怎么，通城分局没人了？还是说，你们引以为傲的防御系统，在真正的威胁面前，就是个纸糊的灯笼？”
苏若初的语气轻飘飘的，每个字却都像巴掌一样扇在管理局的脸上。
通讯器那头的冷月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反驳。
因为苏若初说的，是事实。
“姐姐！”
苏知微感受到了姐姐身上气场的变化，那种让她既迷恋又恐惧的、属于“垠心”的锋芒正在苏醒。
她环在姐姐脖子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几乎是把自己整个挂在了苏若初身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哀求。
“你答应过我的！这次你会一直陪着我！”
“微微，乖。”苏若初头也不回，只是反手拍了拍妹妹的胳膊，视线依旧死死锁着屏幕里的冷月。
苏若初坐直了身体，她想看看这个第一魔女和她相比，孰强孰弱。
冷月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法动摇的冷静。
“她已经突破了第三道防线。辉光小队全员重伤，失去了战斗能力。”
“我们的人，拦不住她。”
言下之意，只有你苏若初，才有可能拦住她。
激将法。
还是最拙劣的那种。
苏若初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她慢条斯理地戴上一副墨镜，将那双赤色瞳仁里的锋芒尽数遮掩。
“冷大指挥官，记性不好我替你记着。”
“假期，三个月。当初你亲口下的调令，说通城分局，不需要我这种‘不稳定因素’。怎么，现在这个‘稳定’的局面，你还满意吗？”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羽毛，轻轻搔刮在冷月紧绷的神经上。
通讯那头，冷月没有反驳。
她身后的主屏幕上，战场的实时画面取代了数据流，被无声地放大。
冷月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曾是管理局引以为傲的辉光小队。
红发双马尾的“离火”夏琳，公认的下一代火力王牌，此刻正单膝跪地。
她勉力凝结的烈焰屏障碎得像一面破镜子，只剩下几缕残焰在她身边苟延残喘，连她嘴角的血迹都映不亮。
一向高冷的“玄冰”林清雪，她的冰墙曾被誉为“绝对壁垒”，现在却遍布着黑色的蛛网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那不是被高温融化，而是被一种更诡异的力量从内部侵蚀、瓦解。
金发的治愈系“青霖”白晓晓，魔力彻底耗尽，脸色惨白如纸。
她跪坐在地上，徒劳地抱着已经失去光芒的法杖，嘴里还在无声地念着咒语，却再也凝聚不出一丝光点。
而负责情报的紫发少女“镜瞳”夜莺，她所有的侦查无人机都变成了散落一地的扭曲废铁，本人更是被压在一块崩塌的建筑废墟下，生死不知。
她们的对手，那个被称为“第一魔女”的存在，就静静地站在战场的中央。
一头粉色头发随风飘扬，只是站着，任由那令人窒息的魔力波动扩散。
像猫捉老鼠一样，欣赏着辉光小队一点点耗尽魔力，陷入绝望。
“辉光小队，管理局近五年最优秀的新人。”冷月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冰冷，不带一丝波澜，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们只撑了七分钟。”
“我承认，我判断失误。”
苏若初摘下墨镜，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嗒、嗒、嗒的轻响。
冷月看着屏幕里苏若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看着她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的敲击，每一次“嗒”的一声，都像是敲在自己的心脏上。
屏幕上，辉光小队的惨状还在无声播放，每一帧画面都在灼烧着冷月的神经。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冰蓝色的眼瞳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苏若初。”
冷月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命令，不再是陈述，那是一种被剥去了所有外壳的，干涩的请求。
“我收回之前的话。关于‘不稳定因素’的评估……是我错了。”
“通城分局……需要你。”
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苏若初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
她脸上的玩味和嘲讽，像是被风吹散的烟尘，一点点褪去。
那双赤色的瞳仁里，慵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寂的，令人心悸的锋芒。
“想让我回去，也行。”
她顿了顿，看着屏幕里冷月那张因屈辱和焦急而微微泛白的脸，忽然恶劣地勾起唇角。
“不过，我有个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