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烟尘中，第四栋大楼的墙体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被砸进墙里的第一魔女缓缓滑落，在废墟上砸出沉闷一声。
“砰。”
一声闷响，她在堆积的瓦砾上砸起一小片尘埃，彻底没了动静。
离火等人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片废墟，心脏狂跳。
死了吗？
烟尘稍散，露出了她的模样。
第一魔女身上那件抵挡了辉光小队无数攻击的衣装，此刻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那是件暗夜为底色的哥特式礼裙，繁复的血色丝线在裙摆上绣出荆棘与蔷薇的图样，坚硬的黑晶石构成胸口的束腰。
可现在，那足以抵挡炮弹轰击的黑晶石束腰，正中央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手印。
没有贯穿，没有粉碎，只是一个手印。
但以手印为中心，无数蛛网般的裂痕向四周蔓延，仿佛这件坚不可摧的衣装，其内在结构已经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彻底震碎。
华丽的裙摆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被划破的大腿，血色丝线断裂，原本盛放的蔷薇图案变得残缺不全，被她咳出的黑色血液染得更加暗沉，散发着一股魔力溃散的焦糊味。
她挣扎了一下，试图用手撑起身体，却牵动了腹部的伤口，剧痛让她浑身一颤。
“咳……咳咳！”
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和魔力残渣的黑血，从她嘴里涌出，滴落在废墟上。
她挣扎着站起，粉色的彩瞳里，那份怜悯已经褪去，只剩下纯粹的震惊与不解。
“为什么？”第一魔女死死盯着坑底那个毫发无伤的女人，“你也是‘魔法少女’，你应该明白管理局的真面目！我们才应该是……”
“真面目？”
苏若初打断了她，像听到了什么极其无聊的笑话。
她抬起手，将一缕调皮的发丝拨至耳后，姿态散漫。
“我对真相不感兴趣。”
赤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兴奋。
“我对你本人，更比较感兴趣。”
话音落下的瞬间，第一魔女瞳孔剧缩，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致命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她想也不想，身体瞬间崩解，化作漫天飞舞的黑色蝴蝶，向四面八方逃窜。每一只蝴蝶都散发着与她本体无异的魔力波动，是最高明的金蝉脱壳之术。
“哦？有点意思。”苏若初的嘴角勾起，这比一招秒杀有趣多了。
但她的速度更快。
她鬼魅般出现在蝶群最密集的地方，并没有去抓，只是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在空中随手一弹。
没有魔力光效，没有能量波动，只有一声仿佛拨动了琴弦的极轻微颤音。
“铮”。
那声音绕过了耳朵，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中响起。
辉光小队的四人瞬间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自己的灵魂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动。
上千只黑蝶瞬间僵直在半空，翅膀上的诡异花纹都凝固了。唯有一只剧烈颤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蝶群中剥离，强行摄到苏若初的掌心。
黑蝶在她指间剧烈挣扎，汇聚成第一魔女那张惊魂未定的小脸。
“你……这是什么力量？！”
“嘘。”苏若初将食指抵在自己唇边，赤色的眼瞳里满是恶劣的笑意，“招式不错，下次，换个花样。”
她五指轻轻一合。
“啪”的一声轻响，第一魔女的幻影如泡沫般碎裂。
废墟的另一头，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无数黑蝶汇聚成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忌惮：
“‘垠心’……你果然名不虚传。但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声音消散，世界重归寂静。
苏若初站在废墟之上，整个城市仿佛都因她而失声。她松开手，看着掌心残留的一点黑色光屑，撇了撇嘴。
“无聊。”
直到这时，辉光小队的四人才如梦初醒，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离火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血腥味。她看着苏若初的背影，眼神里是不甘、是嫉妒，更有一种被绝对力量碾压后，无法抑制的战栗。
‘可恶！那到底是什么鬼力量？她甚至……没有进行变身！’
玄冰默默扶起嘴角带血的白晓晓，蓝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分析的光芒。
‘没有魔力特征，更像是某种频率共振……直接作用于灵魂？这种技术，闻所未闻。’
“若初姐姐！”纯粹的青霖眼里全是星星，劫后余生的激动让她声音都在发颤，“你太厉害了！”
而角落里的镜瞳，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紫色的眸子亮得吓人，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
‘太有趣了！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是谜！好想……把她从里到外研究个透彻！’
就在这时，苏若初手腕上的通讯器再次响起。
冷月的全息投影弹出，背景已经从混乱的指挥中心变成了她那间冷清的办公室。
她的表情依旧冰冷，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瞳深处，却藏着一丝怎么也压不住的剧烈波澜。
“干得不错。”她公式化地评价。
苏若初挑了挑眉，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冷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
“根据战时条例，我命令你，立刻接管‘辉光’小队的临时指挥权，负责后续的封锁、清理以及追捕工作。”
她刻意加重了“命令”两个字，像是在强调自己依旧是上司。
“直到我解除命令为止。”
这道命令，无疑是宣布了苏若初的强势回归。
还是以一种“钦差大臣”的姿态，直接空降到了冷月曾经的下属头上。
只有离火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让她听这个“不稳定因素”的指挥？还不如杀了她！
苏若初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慢悠悠地转过身，目光在辉光小队四人狼狈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她的视线落回到冷月的全息投影上。
“指挥她们？”
苏若初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和毫不掩饰的嫌弃。
“冷大指挥官，我一个休假的，时薪可是很贵的。”
“带四个拖油瓶，得加钱。”
冷月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她身后的指挥中心大屏幕上，还残留着辉光小队溃败的画面。她没有选择。
“你的假期薪资，三倍。”冷月的声音冷硬，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三倍？”苏若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伸出三根手指，又一根一根地收了回去，“冷月，你是不是觉得，钱能解决所有问题？”
她向前走了两步，逼近冷月的全息投影，赤色的眼瞳直视着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钱对我来说，只是个数字。但看你为难的样子，可是无价的乐趣啊。”
‘没错，就是这个表情。’*苏若初内心的小人愉悦地叉起了腰，‘这种想发作又必须忍耐的表情，百看不厌。’*
“我回去可以，指挥她们也行。但我有三个条件。”
通讯那头一片死寂。夏琳等人大气都不敢出。敢跟冷月指挥官谈条件的，整个通城分局，不，整个管理局，恐怕都只有苏若初一个。
“第一，”苏若初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我要绝对的自由。从现在起，我拥有最高行动权限，我的任何决定，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包括你。你只需要看最终报告。”
这是夺权！
冷月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投影画面都因她手部的轻微颤抖而闪烁了一瞬。
“第二，”苏若初伸出第二根手指，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夏琳，“我带队，只看结果，不看过程。队里要是有谁不听话，或者质疑我的命令……”
她顿了顿，笑得恶劣，“到时候缺胳膊少腿，管理局的医疗部可别找我麻烦。”
离火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已经被那视线钉在了耻辱柱上，屈辱的火焰烧得她脸颊通红。
冷月的呼吸明显重了一分，但依旧没有开口。
“第三嘛……”苏若初收回手，双手抱胸，歪着头看着屏幕里的冰山美人，笑容越发玩味。
“当初那份‘存在不稳定因素，建议下放观察’的评估报告，是你亲手签的字吧？”
“我要你，亲自写一份撤销报告，详细阐述评估错误的原因，并加盖你的私人印章，全局通报。”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冷大指挥官，看走眼了。”
此话一出，全场死寂！
如果说前两个条件是夺权和立威，那这第三个条件，就是把冷月的脸按在地上，用砂纸来回地、狠狠地摩擦！
这已经不是讨价还价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通讯器那头，冷月久久没有出声。
没人看到的地方，她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慢慢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一样的白色，手背上青筋毕露。
她的脑海里，一边是自己身为最高指挥官的尊严和管理局的铁律，另一边，是辉光小队惨败的画面，是城市满目疮痍的景象，以及……苏若初那张写满了“你求我啊”的恶劣笑脸。
骄傲和现实在她心中剧烈碰撞，最终，理智压倒了一切。
她输不起，通城分局更输不起。
就在四人组以为她要当场切断通讯，宣布苏若初为叛徒时，冷月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长而密的睫毛，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情绪都已沉入不见底的深海。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好。”
一个字，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掷地有声。
她看着苏若初，一字一顿地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在咀嚼自己的骄傲。
“我……答应你。”
苏若初脸上的笑容终于真切了几分，灿烂而又残忍。
她就知道，冷月会答应。
因为她比谁都骄傲，也比谁都输不起。而亲手摧毁这份骄傲，远比战斗本身有趣得多。
“遵命，指挥官大人。”苏若初懒洋洋地抬手，对着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俏脸，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眼里的笑意却愈发浓郁。
“希望这一次，您不会再嫌我这个‘不稳定因素’碍眼了。”
她刻意加重了“大人”和“不稳定因素”几个字，让冷月那张冰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通讯切断。
苏若初转过身，目光扫过表情各异的四人组，最后停留在咬牙切齿的离火身上。
“好了，孩子们。”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的笑意。
“热身结束，现在开始上课。”
“第一课：怎么不当一个，七分钟就被打成废物的拖油瓶。”
